俱文珍不愧是宦官首领,顺宗身边被李忠言牛昭容围的密不透风,他竟有本事密启顺宗速立太子。四月,广陵王李纯即入主东宫。

    天气和暖,水面上缓缓浮来几只大鹅,浑身雪白,爪子却是红的,在碧清的水面上说不出的好看。亭侧遍植垂柳,有丝絮钻进口鼻中,痒的厉害。

    “殿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季九同太子请辞,从王府搬进东宫后,他已用不着再随侍太子,自然要去行营赴任。孙忠义曾劝他,好不容易搭上太子,不如托萧长史在东宫谋个职位,将来太子登基,自有翼戴之劳。但季九拒绝了,他生来寒苦,虽历人间险恶,但于世事上却着实懵懂,并不知如何逢迎他人,没有本事欺下媚上,就算常在太子左右,只怕也祸多福少。更兼他能有今日,全是赤手空拳拼来的,舍不得撂下自己这一身技艺。虽则朝堂上朋党横行,宦官们也拉帮结派,但季九总觉得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本事吃饭。

    太子听后半晌不语,纪美人随侍在旁,闻了闻新折的桃花,眼波流转间意态横生,朝李纯娇声道,又长又糯的尾音似羽毛在人心底滑过。

    “婉儿有何事?说来听听。”太子正自拿捏不定,左右神策军拱卫京师,节制天下兵马,应将心腹宦官统领才行。

    “殿下,阿宁自幼身子弱,妾身想着,莫不是因着整日读书,不爱玩闹走动所致。季使君常年在沙场征战,武技高强,闲时教阿宁几式防身也好。”纪美人娇笑道。

    “婉儿所虑极是,就依你所请。”太子听了纪美人的提议后心神大畅,他正愁神策军不在心腹宦官手上,本想着遣吐突承璀接掌兵权,又虑着不能操之过急。

    纪美人的一番话,倒让他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李纯握住了纪美人的柔荑肆意揉捏,眼神却朝季九飘来。

    眼前的年轻太监肤色黝黑,一双眸子却亮的出奇,许是常年在沙场征战,不似宫内的宦官一般柔弱,倒像极了一柄可供驱使的利剑。

    “季九,你可愿作皇子们的武艺教习,在宫内与行营两处行走?”李纯抬眸问道,右神策营中军使,应是检视军纪督查操练,也可方便自己掌控神策军动向。

    “奴婢愿意。”季九俯首答道,皇子们自幼娇惯,与其说教他们武艺,倒不如说带着他们玩耍,他自是不愿意的。

    太子动了心思后,便不着边际地闲聊起来,询问沙场战事和边关土俗,军士饷银并寒衣吃食来。季九只得如实应答,幸得他与军士吃住常在一处,军中景象历历在目,太子所询无一不知。

    纪美人也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季九却出了一头汗,太子所问皆属平常,但有时一件事却有不同问法,幸亏他一开始就一词一句据实以答,前后倒无出入。

    “妾身也曾习过兵法,听季使君说这些边关故事,才知往日是纸上谈兵了,殿下竟然也知晓这些。”纪美人听后叹道。

    “沙场征战瞬息万变,岂是纸上谈兵能学来的?季中使曾身系万千转战千里,说来自然如身临其境。”太子笑着安慰纪美人,才正眼瞧着季九赞道。

    季九不善言辞,得了太子夸赞和赏赐,也不过长跪谢恩而已。

    李宁是太子长子,不过才十岁多些,李恒刚满九岁,其余的多是些奶娃娃。教习皇子们武艺的,还有几名年长的东宫侍卫,季九见他们只管聚在一处闲谈,任由皇子们在花草间嬉戏。

    “阿九,你识字么?”肯认真习武的只有李宁一人,但他身子骨弱,季九不敢太过逼迫,练了半个时辰便劝他回去休息,其余奶娃娃早跑的不见人了,只有李恒抓着一只蜻蜓,仰着小脸问道。

    “略识得一两个,小殿下问这个作什么?”季九将他抱至膝前,替他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儿。

    “我

    要听话本,你替我买来,晚上读给我听。”李恒伸手抱住季九的脖子,奶声奶气道。

    季九只得应下,又想起那日晚间,李恒半梦半醒间念叨,我不要你死。这孩子是王妃嫡出,自幼娇惯的很,平日里学文嫌苦习武怕累,但季九却越瞧他越觉得可爱,无人时总想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