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正事,容九看着天色,想着沈丞该起了,便打算回去。

    “九儿,”凌云夙低声唤道。

    这一声“九儿”,泄露太多东西,容九搁在腿上的手一攥,起身的动作也僵滞住了。

    “殿下,”

    “若有一日,南楚和西凌不得不战,在南楚和沈丞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容九刚一开口,便被凌云夙打断了,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而那些话,他不想听到。

    湖面如镜,倒映着碧天云景,也倒映出容九沉静的神色,她缓缓笑道“在我心里,沈丞重于一切,所以,他所爱的这片河山,我会陪他一起守着,哪怕是赴死,亦是百死不悔,何况,”

    顿了顿,容九侧脸看他,目光锐利而郑重“我不想与殿下为敌,所以,西凌最好不要妄动,有我在一日,我不会让西凌把南楚逼至绝境。”

    凌云夙道“倘若西凌倾举国之力,九儿,你又能如何?火器虽厉害,但人心并非牢不可破。”

    容九平静道“若真有那一日,不过是两败俱伤,得益的却是东周,就算凌帝糊涂,殿下与太子,还有湛王,你们一定不会让他一意孤行,殿下说这些,不过是试探于我罢了,殿下,我是沈丞的妻子,不论是何境地,他生我生,他死,我陪他一起死。”

    “那我呢?”

    “殿下难道真的能接受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人吗?就算殿下不介意我曾为沈丞生儿育女,那殿下能忍受我与你欢好的时候,喊的是沈丞的名字吗?”

    凌云夙的心里,好像被一把火焚烧着,却又似掉进了冰窟之中,苦笑了一声“九儿,你真绝情。”

    容九偏过目光,不去看他眼底的伤然“当日为了《菩提图》,我混入夙王府利用殿下,又为了一块出城令牌行美人计,殿下,我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并无二致,我并没有殿下心中想的那么好,殿下若执着于过去,只会授人以软肋,殿下可以有七情六欲,但战神不该有软肋,殿下,你该放下了。”

    凌云夙的眸光刹那晦暗“要是权衡利弊,能让人放下一个人就好了。”

    “殿下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以,殿下喜欢的,是那个在夙王府与你患难与共,把酒言欢的沈青萝,可那个沈青萝,只活于殿下心里,殿下,你的执念,只会伤到你自己。”

    “当断则断,或许只有如此,于你于我,才是最好的结局。”

    湖边风大,衣袖翻飞,猎猎如云,容九看着远山云景,声音低沉轻缓“沧海桑田,转眼便是另一番光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就好像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人也该醒了。”

    说罢,容九起身离开,凌云夙没有回头,先前咬钩的鱼儿,已经挣脱了,凌云夙收了鱼线,怔怔地看着鱼钩,忽地觉得心里,有什么也正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流失。

    沧海桑田,或许真的没有什么可惦记念的,梦做够了,就该醒了。

    凌云夙苦涩复杂地笑了一下,放上鱼饵,重新将鱼钩抛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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