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家人定来接他的时间是大年三十下午,说怎么也要接他回去过年。可却也硬生生拖到大年三十下午才有人来。他与周黎之间一直冷凝着,与来接他的司机之间也无话,送他走时,气氛显得格外尴尬萧条,与背景音里的鞭炮祝福格格不入。
周黎没有亲戚,本来就是不过春节的,所以每年都在医院值班。只是今年——
似乎不能了。
接叶舟的车刚消失在转角,周黎收回目光,就看到已经许久不见的徐燕白,抱着一堆贴纸窗花的,笑眯眯看着他。
徐燕白一心要做请吃年夜饭的漂亮哥哥,也很会化解或无视尴尬。周黎不想跟他在医院门口纠缠,没太多交锋,人已经带着哈雷站在了徐燕白和沈意的家里。
要请吃饭的是徐燕白,但动手的绝对不能是徐燕白。事实证明,徐燕白对于厨房的伤害值真的过高,是沈意和周黎两个人合力找补都需要花些努力的程度。
尤其是徐燕白分外自信,怎么着都想挤进厨房横插一腿的情况下。
在第10086次赶走徐燕白他又冒出来之后,沈意终于放弃,勒令他只需看不许摸不然晚上一口不给吃之后,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还好,周黎就是用来分神徐燕白的最大玩具,从周黎卷好袖口开始做事之后,厨房终于成功逃脱了徐燕白的荼毒。
沈意只是简单交代了需要周黎帮忙的事情,她不见外,周黎也就不推拉地实操起来。他那一双手本就生得漂亮,放在刀柄上正合适,硬生生把切菜这项辛苦无聊的活计变得活色生香。
周黎会做饭,徐燕白从那天的早饭已经深刻感受到了。但是周黎这么会做饭他是没想到的,手脚熟练,干净利落。
他从水池里捞起一条活鱼,避开鱼尾甩出的水珠,砸在案板上。刀背往鱼头上用力一敲,刮去鳞片,刀刃漂亮地在鱼肚上一划,开膛破肚。徐燕白觉得有些腥,捏紧了鼻子,又忍不住好奇地去看。因为是现杀,鱼肉紧实,还在弹跳。周黎低垂眉眼,面上光晕柔和,手里一刻不停,就像是在完成一场手术台上的解剖仪式。
“哇周黎,你怎么怎么会做饭啊!”
“你经常自己杀鱼啥的吗?”
“……嗯。”
“你都不买杀好的吗?杀好的拿回来做多简单啊!沈宝你也是,怎么鸡鸭就知道买杀好的,鱼非要买新鲜的嘛!”
沈意一个人在背后料理台上剥着大蒜,朝天翻了个白眼,周黎给鱼翻了个面,解下鱼皮。
“鱼汤鱼片都要新鲜的才好,是希望给你补补。那些鸡不也都是我当天早上买了当天早上做的!”沈意随手给徐燕白扔了个糖,“就凭你这霍霍性子,这一身伤养到进棺材都好不了。”
“诶呀说鱼呢,说我干啥!那周黎,你怎么也会买新鲜的呀!你这么爱干净的人,不觉得腥气呀!多麻烦!”
周黎很快分解好了一条鱼,炖汤的鱼头和鱼骨放了一堆,片好的鱼片放了一堆。他用眼神询问沈意要做什么,仔细地在水龙头下洗手,每一根手指都好好搓揉干净。
“新鲜的,才能做到好。”
周黎平静道,手中刀落,徐燕白接过来的一大块焯好水的猪肉顷刻分离,很快变成粗细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肉片。
徐燕白在厨房待得无聊,就自己退出去找哈雷和阿狸玩。沈意端着汤水盆走过落地窗的时候,恰好看到自家一直荒芜的院子第一次有了快乐奔跑的身影,徐燕白拎着一个全新的网球,一松手一高喊,哈雷如离弦之箭凌空一跃,当真像彗星滑过暮色。
她看了很久,周黎喊了好几声想问糖在哪里都没回应,只能走到她身边。徐燕白腿脚未好,不能畅快地跟着哈雷去跑,但是哈雷每次都会转身跑回他身边。飞把徐燕白的头发吹得很乱,但掩盖不住他周身的雀跃和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