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的祖父老国公卧病在床已久,同大长公主夫妻二人早已分院而居,府内一应事宜皆由大长公主处理。

    云蓝到大长公主院中时,天依旧阴沉无光,灰蒙蒙透着凄清。

    廊下站了许多丫鬟仆妇,个个神色肃然。

    屋内气氛更是凝重,云蓝余光瞟见杜氏带着自己的儿媳何氏坐在一旁,正中间地上跪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连大气都不敢喘,云蓝默默垂首,伏身跪地请安。

    “此事便结了,你们自歇着去吧。”上首凝夜紫的袍角岿然不动,苍老女声中带了不耐。

    云蓝感受到落在背上的目光,将头压得更低。

    还不待被叫起,忽而,头上一道女声尖锐起来,“祖母,这狐狸精我怎么能给二爷收房?她是马房薛三的姘头!孙媳的脸往哪里放啊,这狐狸精——”

    云蓝闻声抬头,却不妨一盏瓷杯迎面摔了过来。

    兜头盖脸的热茶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微微侧头往后仰着,却还是被浇了半张脸。

    茶有七分烫。

    脸颊火烧火燎的胀,点滴热茶顺着前额的发丝滑进眼睛,刺得眼睛生涩,云蓝疼得直发抖,却又不敢动一分。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又或是该请罪。

    “发卖了便是,年轻爷们哪个不是馋嘴猫儿似的,还是什么大事不成?当众撒泼,成何体统!”

    当啷一声闷响,大长公主茶杯重重磕在紫檀桌上,“平日我不忍苛责你,你们婆媳到底存着什么心思真当我不晓得?三日前你就发现了,偏要选在今日闹,好让大郎在贵客面前丢国公府的人?”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杜氏满面通红,何氏止了哭声,丫鬟仆妇们恍若未闻,只井然有序重捧了茶来。

    云蓝这才得以看见这位历经三朝,辅佐今上的大长公主。她望之四十许人,一袭紫袍贵气十足,目光如炬,一双眼睛虽有些岁月斧凿,但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

    曹嬷嬷瞭了大长公主一眼,颇有眼色地挥退了旁人,然后拉着呆呆杵着的云蓝进了耳房。

    茶房里炭火足,也暖和。

    “你坐,刚刚可是吓着了?”

    曹嬷嬷看云蓝脸颊只是烫红,略略心安。

    她抬手取了张帕子递给云蓝,温声安慰道,“主子们难免有个动气的时候,怎么也得有个出气的地方,恰好赶上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