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郁白正在修缮房屋。
他身着一件青色素衣,把袖子挽起来露出麦色的臂膀,满手的黄泥抹在石块砌出的矮墙上,一个小房间已现出雏形。
那名唤阿桃的女人,抱着一大拢干净的茅草过来。
张郁白指了指墙上搭的木架子,示意她把茅草平铺在上面。
阿桃身量不够,踩在一旁的小木墩上够着手铺茅草,毛絮飘在满是汗水的皮肤上,使整个人都显得灰蒙蒙的。
张郁白看着手下的成品,满意地吁了一口气,还没等他起身,装了满罐清水的竹筒就递了过来,握竹筒的手,骨节细瘦,指腹上的茧泛出些许淡赭色。张郁白仰起头,一张清水寡淡的面容映入眼帘,尖细的下巴,唇珠微翘,眼角还有浅浅的纹络生了出来。
阿桃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接过水喝了几口,把竹筒递还给她,她连忙接过轻埋着头退开去。
张郁白心下暗自腹议,此女年纪已经不小,手上的指茧说明并非生于富贵人家,还有那盘桓与头上的妇人式发髻,显示着她应当是某家人的妻妾。
可不管询问了多少次,她始终不愿意讲出自己的来历,他只得暂时打消送她回家的念头,留她在这里住下去。
还好用不了几日师弟师妹就会来此,到时候再托他们打探一下她的身世。
阿桃悄悄地躲进小木屋内,她一边擦拭着桌椅板凳,一边偷偷瞅着张郁白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满的是劫后余生的感激与倾慕。
这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救了她,不但许她地方住,还对她平易有礼。身上的衣服是他下山在百燕村的村妇手里买来的,虽有些素旧,但比自己原来穿在身上的破布强了百倍,还有铜镜和木梳,这些闺中之物他竟也替她想到了。
她忖着,张郁白既然留下她,便是承诺了把她带在身边做他的丫鬟,自己唯有尽心尽力,伺候他的衣食,照料他的起居,让他生活安宜这才算是报答了他的大恩大德。
木屋里食材贫乏,阿桃在山壁上采了一些蕨菜,用热水焯过后撒了些许油盐调味,又熬煮了一锅白粥,两人坐在屋外的小石桌上,虽然饭食简陋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阿桃历年来头一次过这种舒心的日子,捧着碗来小心翼翼,她仔细打量着张郁白的神色,生怕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张郁白本就是来往于江湖之间的侠义之士,对吃食住行方面倒不甚在意。
放下碗筷时,他问道:“明日我要去下山去一趟,你可是需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阿桃低了头,用筷子搅着粥,思量不语。张郁白问了两遍她才抬头细声回道:“就买一盒针线,扯一匹青色布吧。”张郁白一口答应了,这些物什用不了多少花销,因着几天后师弟师妹要来,他想着还应该要多买一些食材,多置几坛好酒。
张郁白是个君子,稳重自持,不近女色。在东湖城的牡丹楼里目不斜视寻到了一个旧友,不顾推拒,执意还掉了以往欠下的酒食之钱。
颓糜的旧友笑着挽他留下听曲,牡丹楼的雪吟姑娘正在红粉纱帐后弹琴,软绵轻挑的琴声流泻而出,虽有东湖城第一美人之称,却也惊不起他半分窥探的兴趣。
张郁白告辞离去后,旧友却暗自取笑了他一场。
那穿蓝袍的男人,是东湖城的县令公子刘末,他一副酒色中空的模样,呷着酒对着张郁白离去的背影虚虚一指:“看吧,我就说他不喜欢女人。”坐在一旁的几个酒友一听此言,便来了兴趣,迭声追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他已不能人道?”此话一出,大家轰然一笑。
张末抬了抬耷拉的眼皮,沙哑着嗓音说道:“我听人说,他和他师弟……。”说到此暖昧一笑,比了个下流的手势。一人惊呼起来:“他师弟你是说北月山庄的纪无忧?”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不免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