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窗打开。”林奚一声低喝,她病得厉害,面容已然苍白瘦削,可是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却始终燃着一抹神光,认真起来,还是把海棠唬得一愣,不自觉就又推开了叠窗。
院子外喧闹的声音越发清晰,落在林奚的耳朵里,又像是砸在林奚的心上,让她的脸色白了又白。海棠有些惊慌,想要解释,却对上林奚清冷的目光。
“海棠,连你也要蒙我?文人赏乐的丝竹声,与纳吉迎亲的喜乐,你当我分辨不出来么?!”
“这……”海棠一时哽住了,支吾着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林奚看她这副样子,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正说着,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凤冠霞帔,婚服竟然是只有正妃才能穿的鲜红色,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花样。
林奚被这红色刺得眼睛发痛,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林奚半晌没说话,那女子轻笑一声,一旁跟着的丫鬟倒是机灵,上前帮她把盖头挑开,底下是个姿容艳丽的女子。
看到她唇边浅浅的两颗梨涡,林奚睁大了眼睛:“是……是你?”
“不错,是我,”那女子挑衅一笑,“姐姐,我早便说过,我们二人,定有再做姐妹的一天。”
这女子,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相府嫡二小姐林千柔。
“当初人人都说我与姐姐相像,几年不见,姐姐憔悴了不少,倒是可惜了,”看着林千柔带着点娇嗔的小女儿家情态,林奚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恍惚间,她听到林千柔含着笑意问:“姐姐不会觉得,当年选秀的时候,谨郎是真的一眼就看上了姐姐吧?”
这话像是盆冷水一样瞬间浇透了林奚的全身,但是接下来,一个更为可怕认知闪过林奚的脑海,让她如遭雷击,脊背一阵发凉。
她与江从谨婚后虽然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敏锐的直觉却总让她觉得江从谨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反而更像是是在透过自己看什么旁的人。
这些年她只是不愿意细究,可今日林千柔这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却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
当初江从谨愿意娶了自己,怕是另有隐情。
“本朝所有三品大员家的女儿,都必须要进宫选秀,除非有一个已经嫁入了帝王家,否则后面的女儿还要继续入宫参选。”林千柔伏在林奚耳边轻轻说,“这律例虽然没明文写出来,但姐姐聪慧,不会不知道吧。”
林奚当然知道有这么一条律例。这其实是为了拉拢和牵掣朝廷命官而存在,当年她还和许多一起的姑娘们抱怨过这律例,说“这竟是把咱们看作了什么物什一样随意挑选,把妙龄女儿们都硬生生作践了”,林千柔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就是在说她林奚和江从谨的婚约,正是由于这条律例的缘故。
林奚定下心神来想了想,忽然就明了了江从谨的用意。
如果自己嫁给了他,那林千柔就不必继续入宫选秀,而等他根基稳固了可以再娶了心上人来,岂不两全其美。
为了这一段大好姻缘,牺牲一个林奚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奚的脸色变了变,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林千柔就勾起一边嘴角笑着说:“当年我与谨郎两情相悦,怎奈何姐姐福薄,没有当娘娘的命,有那么一条律例在,三年后我还要入宫参选,谨郎怕圣上纳我为妃,一时着急就选了姐姐为侧妃。这说起来竟然是我的一时疏忽,却把姐姐耽误了,怨不得姐姐今天伤心难过。”
她三言两语就确定了林奚的猜测,林奚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只有面子上还维持着点倔强,看着林千柔,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林千柔看到林奚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得意更甚,竟然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她问:“事到如今,姐姐不想再说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