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心下微松了口气,熟知,正在此时,幽冥老妪忽而抬手直击自己的天灵盖,若不是那一刹那,厚德老祖眼疾手快地将人制住,后果究竟会如何,还真是不可想象。

    也因此,木兮难得地生气了,“你想寻死?”

    她直盯着幽冥老妪,惊诧的语气中还深藏着几分不解,“你夫君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你周全,你倒好,居然只想着自我了结?”

    要说了结倒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你好歹把你欠的罪孽都还清了再走呀!”

    木兮说着,言语间还透出了几分的恨铁不成钢,而此时,明止津却缓缓走到幽冥老妪身边,只见他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平静如水,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载尽了人间淡漠。

    说到底,不过是哀莫大于心死,一时想不开罢了,由此可见她夫君在她心中的分量,他们明家诅咒因此而起,到最后似乎也跳不出这场必死之局。

    如果这就是命,那么,他们明家当真只能坐等灭门惨祸的降临么?

    明止津想到这儿,眼眸不由深了深,原本想说的话,也仿佛顿在了嘴边,他自己都是将死之人了,哪来的愁肠可怜别人?要说可怜,他们这些生中诅咒的明家子弟不也很可怜吗?

    他只深深望了眼幽冥老妪就起身离开,熟知,这反倒意外引起了幽冥老妪的注意,只见那一刻,一段古朴的音节缓缓从她口中发出,风中浮动,载出一股奇特而神秘的韵律。

    木兮呼吸骤然沉重,但那双黑幽的眸子,其中迸发出的光芒却愈发明亮,明止津和厚德老祖注意到,对视之际,也不禁多了几抹期盼,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幽冥老妪嘴唇微动,诵出的古朴音节随风流动,好似自天地向远古袭去,木兮直勾勾地盯着,但渐渐地,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悄然涌上她心头。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明止津那愈发急促的呼吸,他攥紧了拳头,额头沁出点点汗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冥冥之中,他仿佛感觉到有一股束缚自灵魂深处陡然挣出。

    “前辈,”明止津几番呢喃,望向幽冥老妪的眼神可谓格外复杂,然而,便是此刻他心中有感慨万千,这一时间,他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所以,诅咒,困扰他们明家数代人的诅咒,就这么解了么?

    仿佛是倾听到了明止津心底的疑惑般,幽冥老妪声音低低地开口了,语气依旧淡漠,却隐约透着几分哀伤和迷茫,“既然夫君让我放下仇恨,那便如他所愿罢。”

    毕竟,她这些年来之所以执着于复仇雪恨,也不过是想给夫君讨一份公道罢了,可若连当事人都劝她放下,甚至为此付出了身死道消的代价,那她坚持的意义何在?

    幽冥老妪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夫君啊,她的夫君,果真是到死都在为别人着想,有时候,她倒宁愿他自私一点。

    明止津郑重其事地向其行了一个大礼,无论如何,她总归是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多谢前辈,至此,我明家与您,两清了。”

    木兮听着原还点点头,可才听到这话,她顿时出口反驳了,“不不不。”

    在众人或是疑惑,或是忧虑的视线注视中,木兮背手而立,双眸微眯,尤为高深地开口说道,“两清?不可能的!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们都不可能两清了。”

    说着,内心一股莫名的怜悯翻涌而起,见众人皆是疑惑,木兮决定说得更直白些,她看着幽冥老妪,直言道:“为复仇,你藐视苍穹,数万生灵无辜枉死。”

    幽冥老妪不由得一阵沉默,事实如此,若不然,当初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早就没有了退路,还不是为下诅咒,她需要大量的怨力相助?

    那幽冥河下深埋着的万千枯骨,就是怨灵们最终的归宿,也是她罪孽颇深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