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热闹的临安城里就亮起了一盏盏花灯,清明时节,正是雨水丰润之时,白日里虽下了场小雨,可夜里便停了。
此时,一玉冠白面的君子正站在街头,看着路面上积水中的倒影,怔怔的出神。
那时,他还只是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那个,整日里不是与其他兄弟们读书、学习,便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研习书法。
父皇酷爱书法,他的笔峰下便也是铁笔金钩,为了能让父皇记住自己,不管严寒还是酷暑,他都不敢停歇一日,却不想,这一记,竟差点将自己的一条性命给葬送在了草原之上。
那天夜里,因白日的一场小雨,也让宫中的小路上积了层水,宫门上的宫灯倒映在水中,显得尤为好看。
白天他静心的在书房中,仔细写了幅好字,那是一幅他觉得不错的字,他心中是无比的欢跃,便急着想将这幅字送到父皇手中。
夜里,他带着自己宫中的小太监福宝,一路走到了勤政殿,在殿外候着时,他心中虽有忐忑,但仍是欣喜的,只是,天不遂人愿,勤政殿中并未传来让他欢心的消息,他被叫进了殿中,等来了此生的噩耗。
那一夜,他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的寝殿了,只记得福宝泪水涟涟的脸蛋,和那幅被父皇扔在一旁的好字。
之后,他便只记得母妃隐忍着悲色,混在一众心怀叵测的皇子中,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金人的队伍中,离开了皇城。
在草原上的第一夜,他尤记得那些金人贵族们的嗤笑和讥讽,他已尽量表现的文雅得体,可心中的怒火却仍是难以浇灭。
那一夜,他无法安睡,便来到了草原上,看着漫天的繁星,久久不能入眠。
他想母妃,想小福宝,想念寝殿中的软塌,和那安神的宁香,只是,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草原上的日子,是他这辈子过的最辛苦难耐的日子,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他却沉稳的似个大人,不管那些金人如何取笑逗弄,他都无动于衷。
好几次他差点就被金人射杀当场,却都面不改色,从容应对,也正因如此金人这才对他这个临危不惧的皇子起了疑心。
在金人眼中,南边的这个大国只是占了块好地方,他们善文,却不好武,正与金人相背,这国中的皇子,也应是个软脚虾,怎么反倒送来了个硬骨头。
屡次三番的试探,他都没让金人讨得什么便宜,反倒让金人更加疑心他不是什么正统的皇子,这才有了兄弟互换的后话。
他尤记得回来的那日,母妃和福宝站在宫门口那期盼的眼神,还好她们都还在,还好他回来了。
今日这小小一洼水,恍如昨日般的花灯倒影,一切好似没什么变化,可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此时的岳莎莎和萧贤正坐在一辆颠簸的牛车上,他们太累了,两人不知何时已依偎在了一起,在草垛上正睡得香甜呢,那牛车晃晃悠悠的已来到了临安城城门口。
他们这一路走的太疾,怕身后再有追兵,连官道上的驿站都不曾停留,就这样靠着双腿走了许久。
若不是路上遇到个牛车同路,怕是二人真要累死在道上。
等那老汉将二人从牛车上摇醒时,他们也终是到了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