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伯康问乔凡雨：“正式痛下决心，自断后路了？”
乔凡雨平静地说：“小路走的人多了，慢慢路面就宽了。反之，大路走的人少了，路也会荒凉的。人和人的差别太大，各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自己掐指算算，在报社十年整出头了，除了有幸跟着你老人家混了一场，得益很大以外，其它无从谈起。所以走吧，心挂几处，手忙脚乱，一事无成。再说邓公南巡后，方方面面都开始了不小的变化，我想认真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杜伯康说：“还是这句话，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帮大忙我没能力，但帮着你和小林一起判断些一般的问题，还能勉为其难。”
乔凡雨动情地说：“本来想和你瞎说几句不着调的话，但突然啥也说不出来了。此刻心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话说从头，只想恭恭敬敬说一句：杜老师，十年了，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的栽培之恩。”
乔凡雨站直后，眼中有泪地对老杜深深鞠了一躬。
杜伯康赶紧起身，上前与乔凡雨双手相握，眼睛也湿润了。
两人再次坐下后，杜伯康说：“凡雨，你们现在有个问题一定要尽快解决好。我最近为此做了点思考，想对你直言不讳说说。”
乔凡雨说：“请你老人家指教。”
“你们江浦的这一摊，目前有大公司之形，却无大公司之实。问题可能在三个方面：第一，就外资大公司而言，你们的人才结构始终没有完善到位，造成的浪费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没有两个境外的母体撑着，你们恐怕生存都是个问题。第二，运作方式不甚妥当，架构太大，形式单一，导致断层不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第三，想法很好，做法欠缺，灵活不足，因此对市场情势的研判亟需加强，对行事处世的人情世故，更是必须高度重视。”杜伯康情真意切地说完后，点上了香烟。
见乔凡面在深思，老杜悠悠地又说道：“我个人觉得，懂人情世故，实在是人的立身之本，企业也是一样。就拿我见过的你身边人来说，成德怎么能做到学识好而不迂腐？年伟为什么是个人物？陆丰敏为何堪当重任？芳芳的今昔是如何做到判若两人的？背后的原因，都是因为那几位对人情世故有独特的认知和实际的积累。人哪，不懂人情世故，早晚要惹祸上身，这种例子古往今来，不胜枚举。就我自己来说，由于不知道人情世故的重要，所以吃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亏，等醒悟时，干事情的黄金岁月已经过去了。因此，你和小林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尤其是你，清醒当然是有的，但身上的清高更有。现实中，当清醒被清高对冲了以后，事与愿违和出乎意料的事情，就会难以避免了。”
乔凡雨感激地说：“杜老师字字珠玑，当头棒喝。我们这几年的难尽人意，看来和我并不真的懂人情世故很有关系，你老人家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杜伯康说：“我并不懂真正的生意，谈不出什么实际的有用东西，但我觉得你们公司的结构要改，你们现在的结构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没有结构，这个问题一定要尽快解决。建议你们好好琢磨一下，机不可失，失去了就悔之晚矣。”
……
卢清对乔凡雨、马国勤和陆丰敏说：“企业以数据说话，市场凭业绩立足，这是硬道理。数据不对，业绩不好，那企业就必定有要认真解决的问题，这也可以说是我自己的经验之谈。”
马国勤深以为然地说：“我很赞成卢行长的看法，我们能不能先和卢行长一起共同做个有样板意义的尝试出来，公司确实到了必须经过调整而再出发的时候了。”
卢清同意道：“我离开银行就是想干些实在的事情。怎么干？大家一起商量。干什么？那就要依据现实，抓住商机。我这段时间在银行里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就弄了一堆报纸研究广告，看各种商业信息，我不知道公司有这方面的基础工作吗？”
马国勤说：“我们有个专门的小组，收集各类商业信息。”
卢清直言不讳地问：“关键是有成果吗？成果产生效益了吗？整理出来的信息是自用？还是向别人提供服务？实际作用或者客户反应如何？”
乔凡雨说：“在工作中我们分析了一些可能的发展方向，也有近二百个企业订阅了我们的服务，但大的作用没有体现出来。关键是在操作层面上，我们的专门力量不尽人意，事情始终做不开来。”
卢清说：“葛若蓓向我认真介绍过这个公司，她对各位的个人品行评价不低，今天我也感到了各位是不错的人。我是个喜欢直接了当的人，企业能不能做好？在我看来原因虽然很多，但懂不懂投机取巧？会不会见风使舵？能不能趋焰附势？很关键。这三个成语，在日常中都是贬义的，也让人不屑。当然做人如果那样，是确实有问题的。可是企业就不同了，投机取巧就是睿智和眼光，还有好的、对的、巧的做法。见风使舵就是顺势而为，不一意孤行。趋焰附势就是盯住市场热点，紧跟发展趋势，同时巧妙地扬长避短。做生意和做人，尽管大道理上有许多相通的地方，但在不少具体的事情上，却要条分缕析，慧眼识珠。举个例子说，黄河路，乍浦路的餐饮一条街火了以后，集中式供需满足就会成为一种趋势，各种主题的大市场就会络绎不绝地出现，事实上这些也正在开始形成中。那么在这个过程中，现在的市场上缺什么？而我们又有什么？”
卢清的一席话，让乔凡雨深受震动。他突然在脑中跳出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个传统的说法，又同时想到了前些天老杜强调的人情世故，这个耳熟能详却知之有限的东西。
卢清停顿了片刻后又说道：“公司目前不缺资金，缺人才；不缺关系，缺能力；不缺多种资源，缺用足用好优势的真本事。我的话不好听，但说的是实话，我们不能捧着金饭碗讨饭吃。公司这么大的场面，外面的工位上，还有各个办公室内的那些人，每天多大的开支？与效益相称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应该赶快改变，大外企的总架构继续保留是没有问题的，但干具体事情的机构要小而灵，小而专，小而精。而且南巡讲话后，民营企业的春天开始了，这个势，我们为什么不附？该转舵时就得转舵。我认为，可以让这个上位机构控住资金又用好资金，聚合资源又用巧资源。在接下去的一个阶段中，通过收项目，卖项目，包括也可以收那些确实有能力但又嗷嗷待哺的小公司，目的是买进他们的操作能力，然后和相关的项目打包在一起，最后将人、项目、公司捆在一起，卖给愿意接盘的各种其它机构。另外企业肯定要赚钱，但我意见，我们不要赚足所有的钱，一头一尾两端都留些给别人，有钱大家赚，越赚越多。三位公司领导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