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在禀新县西面二十余里,还未接近目的地,便能闻见漫天而来的腐尸臭味,牟山曾是盗墓行家,当下也不避讳,随手翻开一个尸身,只见其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果然是徒手剜心,与之前在樊郡青角巷里发生的惨案如出一撤,“该死,这天巫教的人也太草菅人命,简直无法无天”,沈月明恨声说道。
牟山用布遮掩住口鼻,取出布条紧紧缠住双手,在一群腐尸中翻找。忽觉眼前金光一闪,他大叫一声,扑了过去,这是一具几近腐败的女尸,从衣着打扮来看,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她的右手上套着一只鎏金镯子。
牟山虎目含泪地将那尸身抱了出来,在地上放平,“这是我妹子,末将认得这手镯,是我娘给妹子的陪嫁,多年来,她一直带在身上,这上面还有东街金铺的印记”,将镯子取下,翻转看去,果然看见“满记金铺”的字样。那女子似乎死了有月余了,周身的腐肉,白骨可见,依稀可见昔日的秀美模样。
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牟山悲戚地说道,“寻了这么久,竟在这乱葬岗找到了,妹子,你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哥哥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看着眼前的尸山白骨,弥漫半空的腐烂之气,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想到,以慈惠天下,普度众生为教旨的天巫教,堂堂南荣的国教,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为非作歹的邪教?
和任凤池对视了一眼,沈月明沉声说道:“我们星夜兼程,即刻赶回樊郡,再探青角巷”。
自从青角巷惨案发生后,李三泰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徒弟小方在服侍他洗漱之后,机灵地递上一杯热茶,“师傅,师娘派人捎了口信儿来,说是您近段时间回家太少了,今日是小花的生辰,让您早点回去”。
小花是李三泰的孙女,刚满五岁,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听了此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便转身开门出去了。小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地嘟囔道:“师傅最近怎么啦?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总往义庄跑,唉,也不嫌晦气”。
青角巷里住的大多是贫民,那日火灾死伤惨重,好些人家甚至出现了绝户的情况。因为实在没有后人打理,所以这些无主的尸身便被暂存在了义庄。
站在义庄门口良久,李三泰目光微闪,若有所思。没曾想,时隔三十余年,他居然还是继承了师傅的衣钵,从这些尸首的伤口形状来看,噬血咒怕是要大成了,到那时,恐非善事……,要不要提前知会官府一声?
他刚想转身离开,便见两人迎面而来,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容貌俊美,朗眉星目,只是周身气势逼人,隐有铁血之色。另一位就年轻许多,十八九岁的样子,漂亮得不像话,雌雄莫辨,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请问是李三泰师傅吗?”,那少年拱手问道:“方才我等去仵作司,守门的人说,你来了义庄,在下大显沈月明,这位是任凤池”。
李三泰也算是半个官场中人,自然知道,此次侗帝寿辰,大显派了护国侯前来贺寿,只是没想到叱咤风云,力挫北陵大军的倾世名将竟长得如此年轻,还是个翩翩如玉的美少年。
他连忙拱手回礼道:“不知沈侯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沈月明笑道:“冒昧来访,是我等唐突了,听说这里存放着青角巷的尸身?”,李三泰微微一愣,连忙应是,此事众人皆知,不是什么秘密。
三人走了进来,屋内光线昏暗,破败杂乱不堪,灰尘密布,除了呛人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以遮掩的恶臭。尸身放在简陋的竹篾上,排成一排,用白布覆盖。
任凤池蹲下身去,用手轻轻地在尸体的胸口按了按,又细细地摸索了一阵子,言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些人的死法与禀新县乱葬岗的尸体一模一样,皆是活人剜心,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
“什么?禀新县也出现类似的事情?”李三泰闻言,大吃一惊,脸色愈发苍白难看,“不仅如此,禀新县城内还发生多起人口失踪案。凡是莫名其妙失踪的人,不出两日,其尸身便会在城北的乱葬岗出现,心脏被剜去,死状极惨”。
李三泰闻言,浑身一颤,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嘴里嘟囔道:“他怎么敢如此?就算是师父当年,也只取死人的”。
沈任两人本是武功精深之辈,李三泰面色有异,所言蹊跷,沈月明欺身上前追问道:“莫非你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他却不肯再多说半句,犹如老僧入定般,闭紧嘴巴。
“李师傅,如今已有多人惨遭毒手,无辜丧命,可见凶手心思狠毒,手段凶残无比。若是再不加以制止,待他日恐怕后患无穷,悔之晚矣,还望能实情相告”,沈月明语气诚恳地说道,李三泰却摇了摇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再搭话。
沈月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任凤池冲她使了个眼色,只得长叹一口气说道:“李师傅,所谓祸不及身,高高挂起的道理,本侯也是明白的。但此番恶行实在罄竹难书,若因一己私心,包庇纵容下去,则天下正气何在?国之气运何在?我等有何面目仰首看天,脚下踏地?望你思之,慎之。若是想通了,便来城南的云来客栈找我等,告辞”。
天色渐黑,隐约可见零散错落的星光,或许是因为快要下雨了,月色不太明亮,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白纱似的。李三泰想起今天是孙女小花的生日,这几日奔波在外,回家时孩子都睡着了,心里很是有几分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