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唯一没通过院试的他,就成了唯一矮人一等的存在,时不时被讥诮奚落两句。
前些年谢川还会因此生气,甚至几次三番想和这帮子弟断交,但他和这帮家伙从小玩到大,实在想不到断交后还能和谁耍,于是得过且过到如今,竟也习惯了。而且他虽然在功名上无法翻身,但时不时抖落出点儿“陈年秘密”,也够这帮家伙喝上一壶,毕竟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
可今日,谢川生气了。
被揶揄打趣他早已习惯,但被故意欺骗,这还是头一遭。而且骗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伙伴里,他认为同自己最亲密最交好的一个——聂元白。
这也是为何入了夜,他还要站在凉亭吹风的原因——心里又气又闷,别说睡觉,他连屋里都待不下去。
谢家小厮知道自家少爷今日心情不好,因其回府时就气哼哼,平日里常带着笑的眉眼也都立了起来,故而除非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来触这个霉头。
但眼下的情况偏偏就是这个“不得已”。
早两年少爷就定下规矩,但凡聂家二少爷来,无须通报,即刻引进。起先聂二少还讲点儿礼数,坚持让下人先通报再行进府,后来来得频了,也就自在开来,进谢府跟进自家几无区别。谢聂两家世代交好,少爷坚持,老爷默许,下人门自然不会多话。
可是今天很奇怪,聂二少坚持要应门小厮先行通报,待谢赵公子同意,方才进府。小厮不敢拖延,即刻来报。刚一进院就听见六角飞檐亭下传来抑扬顿挫的咬牙切齿声“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聂、元、白!”
能将一首诗吟得如此忿忿,也就自家少爷了。
小厮没读过书,但通过字数,也知道最后一句肯定被自家少爷篡改了,何况落到最后三个字还是聂家二少爷的大名。
“少爷……”小厮在距离凉亭六尺远的地方便停住不再靠近,免得被怒火燎着,“聂二少求见。”
谢川怔了下,不可置信道“谁?”
小厮连忙说得更清楚明白“聂元白,聂二少。”
谢川彻底懵了,忘了自己上一刻还在骂这位竹马,下意识道“求见什么,直接让他进来啊。”
“小的说了,但聂二少坚持让小的通报。”
“他现在人呢?”
“等在府门外。”
谢川心说这是知道我生气,负荆请罪来了,可转念一想,别说负荆请罪根本不是聂元白的行事风格,就算真的请罪,也不该是今夜,因为一个时辰前,他亲眼看见聂元白同周家小姐去灯会了。
从瞧见聂元白和周家小姐背影的地方到灯会街市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而从灯会街市到谢府,快走也要一刻钟,聂元白此时前来,除非他刚陪着周家小姐到了灯会街市,便又匆匆赶来这边。
但是这样做毫无道理啊!
谁都知道他这人根本没有隔夜气,往往前一天闹别扭,第二天自己就好了,作为多年好友,聂元白更是清楚,怎么可能这会儿过来,这不生生往他气头上撞吗?
更何况还为此扔下了周家小姐怎么想都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