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尘听闻这话,不由额角一抽,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听妹妹已经先一步出声安抚道。

    “毕竟兄长你真正所擅之事,乃是武艺一道,如今也是为了谢家才迫不得已隐瞒身手,装作文武两道双双不通,从而坐实了谢家二公子纨绔子弟的名头。”

    说到这,谢嘉宁眸中再次划过几分认真之色,沉声询问:“所以阿兄,你这三年来虽是扮作游手好闲之态,但私下可有疏忽过武学?”

    谢离尘肯定地摇头:“不曾,我于府中日日晨起习武,入榻前也会重新温习剑技,未曾疏忽过一日。”

    谢嘉宁目露放心之色,低声叮嘱道:“如此便好,兄长切记,如今只是时候未到,因此我们谢家于京城仍需忍辱负重,但一旦此后天时将至,真正到了起兵用武之时……兄长,你这通身的武艺,便要派上用场了。”

    谢离尘肃重地颔首:“宁儿放心,待日后你需用兵之时,为兄定会首当其冲出战。”接着眸间划过一抹厉色,“这天下与你作对之人,无论是谁,为兄都将尽数斩之。”

    谢嘉宁无奈地看着通身聚起凌厉之气的谢离尘,她知道,自从三年前谢家接连出事,谢离尘心中就一直对抱有强烈的自责,以至于言语间也偶有偏激之意。

    谢离尘一直觉得,原本好好的兄妹三人,长兄谢源景故去,小妹谢嘉宁身中剧毒、双腿半废,竟只有最不堪大用的自己安然无恙,实在是老天无眼!因此谢离尘虽面上从来不说,但心底实则对皇室与阉党有着极为强烈的恨意,这种恨意甚至比之谢嘉宁对阉党更盛。

    谢嘉宁目光又重新转回主位之上的柳虞书,温声道:“娘,您这三年来周旋在京城世家圈子之中,可还顺利?”

    柳虞书颔首,柳眉间原本的凝肃稍稍褪去,笑着向女儿回应:“还算顺利,为娘虽不懂宁儿所谋划之事,但对于与世家妇人打交道这种小事尚还擅长,如今也算是将这京城各世家了解得差不多了。”

    谢嘉宁眉心微动,立刻追问起关键:“娘,那这京城世家圈子中,大致分为几股势力?”

    她此前交代给谢家三人的任务中,让柳虞书所行之事最为普通,不过是像寻常官员夫人一般打入京城世家圈子中,但这件事谢嘉宁其实极为看重,因为她能从其中获得不少有用的情报。

    柳虞书娓娓道来:“宁儿,正如你此前预料的一般,京城那些夫人们也分为了三股势力……”说着,她竟从一旁的桌案上铺开一张张竹纸,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墨字。

    谢嘉宁看到这一幕,面露讶色,目光略微扫过那竹纸上的小字,“娘,您这是……”

    柳虞书微微一笑,同女儿解释:“为娘怕听来的消息太多记不住,所以便亲自书写整理了下来,这些是我三年来参与世家聚会后所记录的一部分。”

    谢嘉宁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没想到母亲的转变会如此之大,要知道,柳虞书以前可是从来不进书房、不碰笔墨的。

    柳虞书读懂了女儿的眼神,笑着叹了口气:“宁儿,三年前,谢家大难当头时,你不过十三岁。为娘眼睁睁看着你遭受阉党迫害,从此坐上行椅,又眼睁睁看着源景前去京城赴死,为娘却什么也做不到……”说到这,她的声音逐渐哽咽。

    柳虞书语气停顿片刻,平复住心中涌起的情绪,姝丽的眼角微红,却并没有像从前一般掉下眼泪。

    与之相反,她目色之中转而划过一抹坚毅,语气决然地道:“现在你阿爹被皇上困在紫禁城之中,谢家依然没有完全走出危境,但这一次,为娘再不想只做一个无能为力的后宅妇人。”

    如今的柳虞书仿佛与从前脱胎换骨。

    此前她不允许谢嘉宁习武读书,觉得女儿家学这些事并无大用,只会耽误了婚事。可是柳虞书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三年前谢家在危难降临之时,柳虞书亲眼所见女儿一次又一次凭着无双的谋智化解危局,恰恰是她曾经觉得女儿学着无用的东西,带领着谢家走出了绝境。

    柳虞书为自己有这样身怀才赋的女儿感到自豪,同时她也下定决心,让自己所思所想也向女儿靠拢,好在日后能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谢嘉宁婚事的问题,柳虞书如今已懒得思索此事,待女儿日后拿下这大历江山,坐上那天子之位,这天下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还用得着她这个做娘的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