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元年,帝年二岁即位,皇太后褚氏临朝。帝因何公力排庾氏之议而得嗣立,所以何公为朝廷倚重。而庾家势落,庾稚恭本已用长子方之镇襄阳,临终前又表次子爱之为荆州刺史。何公却以庾稚恭的好友,桓大人接镇荆襄,取替庾家。”车胤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举起酒杯,瞄了一眼曾华,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有点明白了,曾华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敢情这荆襄地盘桓温刚接手不久,听车胤说那庾家兄弟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根深蒂固。桓温上来肯定是要清除异己,培养自己的班底和势力。如此说来,桓温为自己三兄弟造势,未尝不是为他自己谋划。从目前来看,自己这名满天下的三兄弟和手下六万多流民,已经被打上桓记标记了,成为桓家军的一支骨干力量了。
曾华不由笑了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没有好处的事情人家是不会去干的,再欣赏你也没用,毕竟欣赏不能当饭吃。曾华跪坐在那里,含笑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示意车胤继续讲下去。
“而典农中郎将等官屯制度,在前魏末年就已经明令废除,世祖武皇帝陛下也明诏天下,正式废除屯田制,自此已有近百年了。”车胤缓缓说道。
“哦,这样啊。那这北地流民以前是怎么安置的?”曾华有些好奇地问道,不屯田,那这数十万北地流民怎么办?
“按照朝廷制度,集中北地流民设侨籍郡州。如设雍州刺史管辖雍州南逃的流民,如有司州河南郡难逃的流民就设司州河南郡太守。这侨籍刺史、郡守可是二清官呀,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我明白了,桓公就故意上表朝廷暂时恢复典农中郎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应该是浊官一个,自然就不会有人抢了。”曾华微笑接着说道。
“那是,这侨籍郡州官员只要不是督领边军,就可以即不用愁地方赋税,又可以不用上任就事,只需派几个从事去就行了。这等官职岂能是典农中郎将所能比拟的。恢复典农中郎将,朝中有许多人反对。但是何公受桓大人所托,鼎力支持。加上刘惔刘大人在会稽王昱和名士好友那里多多善言,所以才得以勉强成行。”
太黑了。想不这里面的黑幕太深了。原本以为自己三年不交赋税已经是占了大便宜,却想不到比起侨籍真是吃大亏了。而这桓温也是老谋深算,一个典农中郎将,即为自己争取到了合适的官职,以名正言顺的把数万“优秀”流民统归到老子的名下,而现在的我已经是桓温桓大人的一员“心腹爱将”。
曾华坐在那里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最后放声大笑起来。车胤看着曾华笑了起来,也不由跟着昂首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人捂着肚子,东倒西歪,在席上拍打翻滚,全不成体统了,幸好两人坐的是包间,要不然早就有人报官说谁家的疯狗没人管?。
好一会,两人终于笑累了,重新正坐下来,心有灵犀地同时举起酒杯,对饮一杯。曾华一边喝,一边看着对面的车胤,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了。
这个风姿美劭的车胤,肚子里的货还不是一般的多,眼光也不是一般的毒,这么深和黑的内幕都被他给挖出来了,值得好好打下交道。
“武子兄是哪里人,是如何成了桓公幕僚的?”曾华连敬车胤几杯,然后开始套底。
“我是南平1人。幼时家境贫寒,只有囊萤读书,才得学识。后来桓公治江陵,闻我在乡里素有薄名就征辟我为幕僚。”
以前老师老是教育我们的囊萤读书就是这人捣鼓出来的,真是人才呀。曾华笑眯眯地问道:“武子兄,你要用多少萤火虫才能看清书上的字呀?”
车胤不由“老脸”一红,“叙平老弟既是聪明人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这囊萤读书纯粹是在下为了给自己扬名而做出来的。“
说到这里车胤不由长叹一口气说道:“叙平弟是世家子弟,自然不知道我们寒门子弟的疾苦。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我苦读十几年,博览群书,当然想报效朝廷。但是你无世又无名就无法被征辟。”
“叙平老弟,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车胤带着讥讽的冷笑说道,“前十几年,扬州庐陵郡有人在墓前搭草庐为父母守孝,因为感伤父母恩德,时时啼哭,泪水汹涌而下,不到数月居然把路边的树给淹死了,叙平老弟你信吗?”
“不信!你说他是用尿浇死的我才相信。”曾华不由笑道。
谁要是这么牛x,还要龙王爷下雨干什么?只要哪里有旱情,立即请他去,再讲讲他父母的“高风亮节”,一顿淅沥哗啦,比春雨还管用。想到这里曾华不由地对这个时代的人才感到悲哀。曹丕实行九品中正制,结果搞得当官的世世代代当官,而寒门却甚少有机会出仕,只能想尽各种办法引起上品人们的注意,赏赐个一官半职,真是封建制度害死人呀!
随即,曾华却不由暗自为自己庆幸。自己回到这里时代,稀里糊涂就混了一个名门世家子弟,至少少奋斗了十年,除了自己长得帅又“英明神武”之外,也多亏了那块祖父送的玉佩。
那块玉佩是祖父战友送来的,说是几个农民在吐鲁番打坎儿井刨出来的古物,上面有四个篆体字“戌己长土”,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东西,战友看着好看就花了一百元买了下来,后来当做玩物送给祖父,最后又转到自己手里。
这个玉佩跟着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居然成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证物。该玉佩已经被朝廷认定为世祖武皇帝于永康九年,为了褒奖曾华的曾祖父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曾年献西域胡酋四人而赏赐的宫中之物,这在当时的书籍中是有记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