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归途》剧组正式开机。

    段一弦作为剧组内唯一编剧,和宋凛然一样需要守在监视器面前时刻观察演员的表演情况,不同的是宋凛然看的是演技,而段一弦看的是剧情。

    临场变通很重要,有些情节写在书上没问题,演出来不一定就没有问题,随着拍摄进度推进,改剧本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一场是祝川的戏。

    镜头下的场景是一间色调单一的灰色房间,里面的每一个物品陈设都是一丝不苟,整齐规则,黑色窗帘只留出了一条小缝,晃眼的白光从缝隙透进来,不但没有让房间亮堂多少,反而更添了几缕化不开的压抑。

    满头大汗的夏斯离就是在这个房间的大床上醒过来的。

    他做噩梦了。

    多年来,重复的梦境已经出现了无数遍。他梦见了父母去世的场景,梦见弟弟出车祸时那场冲刷掉满地血迹的大雨,梦见姑父姑母在医院门口哭嚎着告诉他年年没了,甚至梦见了他孤身走过来这些年行尸走肉的模样。

    男人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轻轻垂着,额发半遮半掩下的双眸里盛满了凝结的寒霜,片刻后,看似浓到化不开的阴鹜在他闭眸又重新睁开后化为乌有,

    夏斯离掀开被子下了床,依旧没有拉开窗帘,借着投进房间的一丝光亮径直去了洗手间,面无表情地收拾洗漱。

    一切准备完毕。

    夏斯离拿过一旁架子上放着的银丝框眼镜慢条斯理将镜片擦拭干净,然后戴上,抬头直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抬起嘴角,露出一个斯文秀气的微笑。

    满室的压抑被轻易驱逐得干干净净。

    戴上面具的夏斯离霸占了这具徒有血肉的躯体,仿佛之前那个阴郁冰冷的夏斯离只是一个不曾存在的错觉。

    “卡!”

    宋凛然喜气洋洋抬手叫停。

    段一弦已然出窍的意识瞬间拉了回来,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发现已经在无知觉中完全被祝川无声的表演带入了剧情中。

    纵观全场,被迫沉迷入戏的显然不只他一个,被宋凛然中气十足一声卡叫回了魂,纷纷露出赧然的面色,不好意思之余却又忍不住为祝川的高超的演技感到惊讶。

    “过了,很顺利,果然是开门红!”

    宋凛然很高兴,这是拍戏的讲究,第一条可以一次顺利过是极好的兆头,也是为了这个,他才会选择在第一条来拍祝川的戏。

    遥遥冲祝川竖起大拇指:“状态非常不错,继续保持。”

    喜滋滋重新坐回位置上,宋凛然职业病犯了,嘴里就忍不住念叨:“早听同行说过祝川演技不错,没想到竟然出色,都怪他们添油加醋把他的臭脾气夸大得太离谱,害我有了顾忌,要是可以早些跟他合作,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次因为找不到男主角头疼到睡不着觉了,谣言误人,谣言误人……”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不见有人理他,转头去看段一弦,发现他还抱着剧本盯着监视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