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敬弛挡着孟醇胸侧的疤,针脚攀枝错节延伸出掌心覆盖的范围,狰狞扭曲地爬在肉里。
孟醇一只手给杜敬弛擦眼泪,一只手安抚他颤抖的后背,杜敬弛好久才翘起眼皮,眉头紧锁,双目红肿地看着他。
孟醇忍不住抬手贴上他的脸颊,拇指扫了扫挂满水痕的颧骨。
他算不上念旧的人,可跟杜敬弛的点点滴滴像拦不住的雨,闭眼下,睁眼下,时而狂风大作,时而润细无声,如果它确实有形存在,大概沙漠也能长青。
自打伤情好转为沙卡勒卖命,他又看了很多没有脑袋的残躯,或单一颗停在路中央的头颅。生存摊开的牌面走不出生死,但无论去抽哪一张他都得拎清楚,否则下一具被示众的尸体会是谁,他不能让猴子三人因为自己的错误去承受这些毋需有的风险。瓦纳霍桑容不下“万一”,也不允许“如果”,他没有时间等待情绪消磨干净,命运递过什么他适应什么。
他靠想着杜敬弛扛下病痛,同样靠这八个月一寸寸掐断疯长的芽苗。
可杜敬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怎么控制不住地拥上去,急于把握幻境,又比杜敬弛更快反应过来温度真实,克制也贪婪地感受情绪复苏。
杜敬弛看着他,贴住脸侧的手,带着未过劲的哭颤说:“你跟我走,我带你走。”他握着孟醇手腕,用力吸了吸鼻子。
“我不能走,”孟醇松下肩膀,停在鼻尖相交的距离,“我回来看妈妈。”
听见他说妈妈两个字,杜敬弛心疼得好像有一双手抠进肉里,生生钳烂五脏六腑,呼吸急促起来重复道:“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他总是想如果。如果人没有掉下直升机、没有发现被风吹落的纸条、没有比砖头还笨重的卫星电话、没有交易,没有吵架,没有叛逆,一切会更好吗?
可怕的是倒完带,杜敬弛都找不出半点不好,甚至于有勇气去想,如果瓦纳霍桑是遇见孟醇必不可少的一段,栽就栽了。
他就是有这么想孟醇。
杜敬弛一瞬间哭得厉害,孟醇连忙把人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杜敬弛不知道还能怎么离他近些。
如果今天刘姐没有发现孟醇呢?孟醇这么聪明,这间屋子又这么小,他只要随便走进徐妈的卧室,就能在一众遗物当中找见端倪。他要独自面对这些吗?
孟醇凭什么得承受这些?
“跟我走...跟我、跟我走,求你了,求你了孟醇,我——”杜敬弛哭着挣开怀抱,双手捧住那张骨骼分明的脸,额头紧紧抵着孟醇的,“我好想你,嗝呃,我好想你...我们晚点再回来好不好?”
孟醇闭眼道:“...好,跟你走。”
杜敬弛挤着他的脸肉,哽着嗓子说:“跟、跟我走。”
“去哪都行。不哭了。啊?”
哭声越哄越大。
通明的白天,阳光晒进来,下巴上的泪痕一清二楚,鼻涕口水乱七八糟混着。孟醇拿着衣服给他一点点擦干净,末了被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盯,忍不住涌起一阵伴随亲吻冲动的爱怜,随手揉乱杜敬弛浓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