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酱油回家,廉氏在厨房里忙活,曹旭在厢房里整理麦穗。
阿竹默默走进厢房,见舅舅正在一捆一捆的麦穗之中,挑选那些绿色的出来,已经挑了满满一大筐。
“舅舅,我和你一起干活吧。”阿竹乖乖说道。
曹旭回头温和一笑:“不用,这活儿不打紧,不过是把没长熟的麦穗儿挑出来。这些麦粒不禁晒,一晒就瘪了。不如挑出来煮了粥喝,我已经挑的差不多了,你就等着一会儿吃饭就行了。”
阿竹垂眸瞧了瞧大框里的麦穗,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舅舅,我们昨日在涿郡遇到了一个书生,他说外翁是当年幽州城里最好的教书先生,有很多得意门生。”
忽然提起往事,曹旭有一瞬间的愣神。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你外翁博学多才,在虚谷书院是首席夫子,小有名气的。”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舅舅不做教书先生呢?却要回到乡下来种田。外翁原本身体好好的,为何会突然暴病离世?”阿竹抬起眼帘看向曹旭。
曹旭心里咯噔一下,用疑惑的眼光看向阿竹,这才发现小姑娘心里有事。“人年岁大了,哪有不生病的?你外翁是染了极重的风寒离世的。我虽然从小读书,却是个无才之人,做不了教书先生,只能回乡下种田。”
阿竹发现舅舅眸光躲闪,与他平日里说话的神情不太一样。便更加信了万凌云说的话,看来外翁去世是有内情的。“可是我听说外翁去世与母亲有关,他说阿娘原本一直住在书院里,后来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舅舅,我想知道爹爹与阿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旭再次看向外甥女,发现小姑娘眼神颤抖而倔强。或许是因为平日里父亲对她的不喜,或许是因为洪水之中,夏春城只救走了儿子,却没有顾及他们母女。这些点滴日常凑在一起,让小姑娘心里有了难解的疙瘩。
曹旭叹了口气,沉声说道:“阿竹,你不必多想,你外翁去世与你娘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至于说那年你娘突然消失,是因为她嫁给你爹去了南方,自然就不会在书院里出现了。”
阿竹不解:“既然外翁是教书先生,为什么要让阿娘远嫁千里之外的江南,嫁给一个小商户,而不是读书人呢?”
这一点的确反常,曹旭也无法否认。“是啊,当年你外翁的确想在门生之中寻一个踏实可靠的做姑爷,可惜呀……其实你爹的命是你娘救的。那年夏春城跟着南方的马贩子到幽州贩马,因为生了病,被那些人抛在街头。那天下着大雪,你娘打开书院的大门就捡到了他,把他救了进来,请大夫治病,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曹旭望着窗口散碎的阳光,眉头在无意间皱起。“我们本以为他应该知恩图报,应该负责任,对绵娘和你都不会差,却没想到……唉!别提了。”
阿竹默默咀嚼着舅舅的话,觉得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可是舅舅,您还是没有说为什么外翁要把阿娘嫁给阿爹呀。”
“哦,是啊,”曹旭收回目光,垂头看了看柳条框里没有长熟的麦穗,接着说道:“因为绵娘在照顾你爹的时候,二人……二人私定终身,你外翁自然生气,就把他们撵走了。”
阿竹默默回想日常点滴,继续问道:“若这么说的话,我阿爹与阿娘应该是两情相悦,就算日子艰难些也该是夫妻和美的,就像舅舅和舅母这样,可是……可是并非如此呀。”
曹旭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啊,当初是你娘一厢情愿,你爹并非真心喜欢你娘。只是出于对救命恩人负责的态度,才肯带他走的。所以……总之,阿竹你不要因为夏春城不好,就觉得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不好。舅舅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不会让你再像你娘那般受苦。过去的事已经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再刨根问底,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边说着,曹旭弯腰去搬大柳条筐。刚好廉氏在院子里喊大家吃饭,他便抱着大筐飞快地走了出去。
阿竹也默默跟了出去,脑海中依旧盘旋着舅舅的话。舅舅的说法倒是也正好能对上,不过阿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顺畅,一时又想不通。
曹旭把大筐搬到台阶下,对廉氏说道:“这些麦穗还没熟,赶紧煮了粥吃吧,要不然一晒就都变成瘪的了,留不下什么东西。”
廉氏一瞧却发了愁:“今年麦子收的早,不成熟的麦穗儿太多,这满满一大筐不是一两天就能煮完的。这些不熟的麦穗若不赶紧吃掉就会发芽,你瞧,许是因为昨晚泡了水,有些麦粒已经开始出小芽儿了。”
三个闺女走进瞧了瞧,发现出芽的还真不少。阿竹挠挠头说道:“舅母,我倒是见别人做过饴糖,就是用这种出芽的麦粒做的,我也可以试试,不过就怕做不好,浪费了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