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话是说的很大,但许盈并不是单纯在说漂亮话。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儿中二,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是有使命的——一开始他没有想过这件事,但随着在这个时代生活的越久,他开始有时间、有余地去想这件事的时候,这种念头就止不住了。

    如果不是要做点儿对这个时代有益的事,那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时代?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偏偏要安排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存活在古人的躯体中。如果只是为了在千千万万生民中凑个数,那未免也太费劲了!

    而且他还恰好生逢乱世,这让他想要找个理由安然度日、过自己的闲散日子都做不到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无数人在受苦,并且这份痛苦肉眼可见地还要延续很久吗?

    他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圣人,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人!他从小被现代教育方式养成了善良守序的性格,见到别人受苦,怎么都会有一些同情心。如果做不到也就算了,如果能够救人,他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当他确定要为当此之世做些什么的时候,很多事情就确定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话说的很大没错,但放在这里是恰当的。不管最终能够做到什么程度,至少现在的许盈是抱有这样的希望去做这件事的。

    不过,在说出这样的‘大话’之后许盈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真的,只有事到临头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热血青年。

    只能说,虽然他是重活了一世,但他上辈子只是一个被保护的太好的青年,进入大学读书都没有多久呢。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还不至于被社会污染,让身上的热血凉透。如今重来一遭,也没有学会所谓的‘明哲保身’。

    热血上头了,竟有了拯救世界的豪情!

    裴庆因为许盈的话儿怔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此时再见许盈,似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红的脸颊。他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拉长了嗓音:“好听的话么,谁都会说!你这话说出口也太大了,大到没边儿果然是小孩子。”

    裴庆这样说,许盈并没有生气,但他确实是有些不乐意的。他静静地看着裴庆,良久才道:“人长大了,少时敢说的话便不敢了,少时敢做的事也不敢了,这难道还值得自傲自豪不成——汝等不敢的我敢!”

    “至于做得到,做不到,现在我口说无凭,先生也同样口说无凭!”

    眼前的稚童不再像平常一样沉静的像湖水、柔软纯洁如朗月,他分明是旭日东升,分明是青天白日,光芒万丈近乎于无瑕无垢——有那么一瞬间,裴庆甚至无法去直视这个孩子。因为他明确地感受到了,在这个孩子面前,包括他在内,芸芸众生、庸者如云。

    庸庸碌碌的凡俗男女被约束在了规则之内,自觉能人所不能、打破陈规的自己,其实也不过尔尔。

    烛火觉得自己足够明亮了,可以点亮一室然而那是因为它没见过日月当空。

    裴庆听到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问:“所以,说了这般大话,你打算如何做,是为三公做九卿,辅弼明君?”

    明明是寒冷的正月,裴庆却觉得自己手心汗津津的,十个手指头都在微微发麻。所谓的平静,与其说是平静,还不如说是他无所适从到了极点之后的物极必反——眼前的孩子还那么小,他却一次又一次忍不住去想,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他能做到什么。

    真希望时间能快点儿走他第一次相信,自己希望的东西一定可以到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虽然这个孩子说‘口说无凭’,但裴庆已经完全被他说服了,清醒又笃定!

    非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地方,那就是许盈可没有一丝一毫造反的意思。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最适合的位置如果是他的话,只要再过十年,就会有无数才俊忍不住聚集在他身边。

    裴庆甚至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说有些人是天生该居中的紫微星,他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归心远的不说,他自己不就算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