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看出来了。
穆典可的敛静深藏功夫,容翊是早有领教的。
“下不为例。”他淡淡说道,心中莫名不悦。大约是昨日之事,让他一贯保养得很好的骄傲与自矜在穆典可面前有了丝丝裂痕,他很是不愿意看到穆典可哪怕在一
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占了上风。
天有四时:春夏秋冬;又有四象:雪雨阴晴;大约就是老天怕这天底下的碌碌众生太过劳苦,特意安排出来的变奏。
既好叫他们有奔走劳作的时候,又适时给予藏养生息之机,让这些红尘旅人们能够或长或短地停下来一歇脚,掸走一些旅途的疲惫。
容翊喜欢这样的天气。
在大雨天煮一壶茶,于无人处自处,暂别了俗务的羁缠。
方显走后,他一人在自风亭里看书到天色昏黑。
小书童在书房外忙前忙后地搬竹简,耳尖听见容翊的脚步声,欢快迎出来,告诉他今日有新摘采的野菜,一篮掐尖做了菜羹,一篮子和面做了蒸菜;还有方家二房四夫人那里让人送来一筐菱角,这时节新鲜的,据说甜得很。又道大将军来过了的,怎么没同公子一道回来?
容翊不声不响,自去隔间换了湿泅过膝的长衫,沐浴过后出来。
小童子是晓得容翊脾性的:不说话就是对暮食的安排还满意;至于方大将军同不同公子一道回来,哪是他一个小书童能操心的。
小童子搬了一个绣布墩,放到堂室快有一人高的铜枝烛台下面,自看书去了。
仆人们摆上暮食,又上了一盘新剥的菱角米,俱退下。
偌大一个膳厅里就只有容翊一个人坐着用饭,安静得连那偶尔一声碗著相撞的声音都显得分外喧嚣。
饭吃到一半,和顺来了。
洪伯打理宅中事,和顺则负责府外的一应事务对接。这种天气这时候来,形色又匆匆,想来不是小事。
“公子,宫里传信来,窦存勖让人杀了。”
容翊筷箸一顿,思绪即刻飞转:常千佛才出发一日,窦存勖的死讯已报送到京中,显然不是常家堡所为;窦宅里的阴私随俗便便打听不出,不到图穷匕见,明宫也断然不会铤而走险……
和顺的接下来的话恰证实他的猜想,“凶手是穆沧平手下韩荦钧。”
容翊放下竹箸,径起身往内室走。
果然,穆沧平千挑万选相中了窦鄢叔侄,绝非只为简单羞辱金雁尘一下那么简单。
和顺快走跟上容翊的步伐:“明面上的说法是韩荦钧与犯妇瞿玉儿有私,被窦存勖撞见,饰过杀人。窦鄢当场即将韩荦钧锁拿,大肆鼓动军中舆情。随后两路传信入京,送回窦府的家书比递交中书的折子还早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