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连续放晴了七日的滁州城,迎来了今岁开春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满城尽沼。
涂水和孔自河两河水位持续上涨,到了亥时末刻,涂水下游的最高水位已经漫至水则碑第七则水成患,田地俱淹。
和顺撑伞前来。站在泥泞的堤岸上,看着五六丈宽的涂水河面在暴雨冲刷下浊水翻滚,老管家愁苦的面容终于开展,露出连日来不得见的笑意悬在方显头顶上的这场祸,总算化去了。可算天助。
“这场雨来得突然,朝廷派来的大典星和两位望气佐毫无预示。若不是大将军主意坚决,碰巧凿建了这条渠,又是一场水患。”
陈宁非习武之人,没有和顺那般强劲的臂力,大风之中根本撑不住伞。一身官服被雨浇得透(这是有前车之鉴的,真的关)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和顺身后。
“到时若真朝堂计较起来,也可将功抵过了。”
“就说书生迂腐。”和顺转过身来,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容和蔼:“大典星主掌星历,望气佐望天地之气,能选拔入太常属的,必是个中能人,大人何以言其不预?”
陈宁微愣。
“先生教训得是,书生迂愚了。我这就去办。”陈宁对着和顺一拜,背影消失在暗夜的瓢泼大雨中。
由于穆典可和良庆为工事争取到了足够充足的时间,引水的方案几经商议修改,最后还是决定在两渠尽头设立陡门。
砌筑陡门用的花岗岩体大沉重,寻常士兵根本无奈何。
这项工事是由良庆和秦川带领江湖人士筑建完成的。良庆同穆典可说起过后,穆典可又派了班德鲁前来。
众所周知,明宫的第三座长老班德鲁练的是气功,一身纯火内力深厚惊人。日常拎在手上当武器的,就是两个近三百斤重的大锤。
放眼江湖,怕是找不出比班德鲁力气更大的人了。
陡门宽逾五丈,高一丈七尺余,设有三孔。放水时孔闭,将自涂水和孔自河奔泻而来的泥水拦截在味藏酒庄一里之外,不断地砌石储水,抬高水位。
午夜正。
风骤雨狂,天淹地灭。
方显一声令下,两渠六门洞开,滔滔浊浪如困久出笼的野兽,咆哮奔腾着冲向黑暗中兀立的味藏酒庄……
***
穆典可站在庑檐下收伞。
径长四尺的大油布伞,收拢立起来,已然过了她的腰身。
今晚对于方显和滁州百姓来说,是极为关键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