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菱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边思考可能出现的纰漏,她慢慢露出个笑:“老师,那太好了,之前说要在一个月内赶到,这正好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凑齐了学费,是交给您吗?”
葛松涛放下茶杯,杯底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同学,你来晚了,学籍保留不了,在前些天已经顺延给了后面一位,她已经来交了学费报道了,今天应该是刚和同学军训回来。”
林菱浅浅上翘的嘴角慢慢抿直:“老师,萧老师和我说,她联系你们看能不能再多些时间,是说可以保留一年的,这一个月都没到,怎么会保留不了了呢。”
“这不是怕你们接受不了打击嘛!想着多说些时间,到时候一年过去,情绪更加稳定,你们也更能接受些。”
说的什么鬼话!
林菱眉间拧起的褶皱稍纵即逝,面上作出惊慌又失落的表情:“老师,意思是,我现在的录取通知书就报废了是吗。”
“对。”葛松涛被她提醒,看向桌面上摆着的录取通知书,立刻拿了起来,利索地两三下撕碎,一把丢进垃圾桶,“老师就先帮你把它销毁,既然录取不成立,通知书最好还是别留着的好。”
他手脚飞快,林菱反应不及,本就历经曲折伤痕累累的通知书,最后竟落了个粉身碎骨化为垃圾的下场。
其实心里没什么大的波动,可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鼻尖已经酸透,眼眶竟盈了一滴泪,大概是记忆作祟,为了这张录取通知书,原身付出了太多。
林菱眼眸冰冷,慢慢蹲下身,竟不顾脏秽,从扔了果核废纸和烟头的垃圾桶里,一张一张捡出被撕成数块碎片的通知书。
“哎!同学,你还捡起做什么?说了作废了,没用了!”葛松涛没想到这看上去柔柔弱弱好拿捏的女孩竟如此倔犟,他担心办公室里的另一个老师回来,想快点送走这女孩,于是连声催促道。
“这样吧,你大老远来也不容易,我把路费给你,给你报销,今天还有时间,你赶紧地回去,和你家里人说下这事,继续去工作去吧,我记得你老师说,你之前在一家服装厂做上主任了,挺难得的,比上大学要好,也不用遗憾了。”
林菱收拢所有从垃圾桶里拣出来的碎片,确定没有遗漏,直起身来,背脊笔直,凝视坐在办公桌后的葛松涛:“老师,我寒窗苦读十多年,才考上天华大学,就算最后上不了了,这录取通知书也是我这十多年来的一个见证,一个纪念。”
本就心虚,以为这女孩不会再来了,谁知她竟真赶在了一个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顶替的那人,能给他十万啊!
葛松涛面上挤出来的和蔼笑容渐渐僵硬,眼里有极细微的愧疚,他看着女孩粉白面颊上泛着水色的泪痕,沉默了一会,从钱包里拿出了六张百元钞,劝哄道:“同学,是我工作没做好,真是对不住了,这钱你拿着吧,多余的,你拿去自己用。”
林菱没收,只妥帖地拿好属于自己的,已经支离破碎的录取通知书,平静地看了眼葛松涛:“不用了。”
如果是书里的林菱在这,可能真会信了他那一套话术,被他劝走,哭溜溜地打道回府,但现在站在这的,是在商界里摸爬滚打硬生生闯出一片天地的林菱,他话里和行为里那些漏洞,就如同破洞裤上巴掌大的补丁那样明显。
知道不可能在这找到突破口,林菱也不愿再把时间浪费在这,她才不信,偌大一个天华大学,全都是葛松涛这样的人!
到了这份上,林菱也不愿再叫这样的人一声老师,她重新背上背包,往门外走去。
回忆起方才的场景,这中年男子方才总在自以为隐晦地紧张盯着门口,看那样子,似乎是怕什么人进来,想起在自己进来时擦肩而过的女老师,林菱大胆猜测,他是在怕她赶回。
在这人生地不熟,林菱决定先去找那位女老师,不管是有什么内幕,还是真的被刷,那位女老师大概率能给自己一个较为真实的回答。
葛松涛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地方来的年轻羸弱女孩,会有胆子要给自己找份公道,会掀起什么波澜来。
他一看见林菱离开,心情便立刻放松了下来,天知道,他今天早上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说她的学生今天能赶到时,当时被吓成了什么样,心惊肉跳地,心脏病都快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