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出这句话的是路人甲乙丙丁茂,我的震惊不会表露得如此猝不及防。
为什么偏偏要是他呢?
与这个问题一起降临的还有我心头这团不够自信的恐慌: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会不会是蚊子说漏了嘴?
默神细想,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
蚊子对我跟莫佳的关系并不知情,即算知情,一个懂规矩有自知之明的底层员工绝不会蠢到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去大肆渲染闺蜜与老板的前尘往事。这绝非危言耸听,职场如战场,素来只有如履薄冰才能求得安稳度日。当着体中层干部的面抖机灵,不管抖得好与不好,结果都是自取灭亡。
何况,这种机灵也不符合蚊子一贯关心、爱护我们的态度。
我凝了凝眉,当坏消息接踵而来时,往往将会引导出两种走向:糟糕,更糟糕。如果是蚊子泄密,这件事尚可称之为糟糕;如果不是,那就是莫佳凭借着奸商过人的眼色洞悉到了真相,这个结果毫无疑问只能是更糟糕。
哪一种走向都非我能承受。
“你这样信口开河就不怕我将你这张虚伪的脸再撕一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我甩出这句狠话后,又故作落落大方的坐回去。
莫佳的脸微微一颤,被不幸的往事击中,与把结痂的旧疤掀开是一样的道理,总要稍微疼上一疼的。
“既然你提到了当年,那你就更应该心平气和的听我把话说完。”他定定望着我,眼中的阴冷略有回暖之色,脸上的表情比之上一秒显得要诚恳许多。
从不怀好意的质疑,到虚与委蛇的关切,绝非人人都能如莫佳这样,三秒不过就能毫无违和的自由切换着。
我必须说,这样一个人,再伪善的诚恳都像媒婆脸上的痦子,只会败人好感。
双肩往下一垮,头就偏到与莫佳所坐位置相悖的方向,鼻子冷冷哼了一声,再无多话。
莫佳是个聪明人,知道一个女人在生气斗狠的时候,无话比狠话更不好哄。只见他嘴角轻轻一勾,客气叫来那位男生女相的服务生:“麻烦你把桌子收拾一下,呃,送一壶玫瑰花茶和一杯咖啡过来。”
服务生连连颔首,眼尾余光却很不礼貌的在我脸上流连。
莫佳瞧得清楚,也只当没有瞧见,两片暗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与妄想要用来轻吻天鹅的癞蛤蟆嘴形高度吻合,令人作恶。
“绿茶性凉,不宜多饮。玫瑰花茶温和,且有美白的功效,多喝有益。”这句话显然是冲我说的。
男人向女人献殷勤,与女人偷看帅哥无异,都有它存在的合理性与必要性。但一个已婚男向一个不视其为洪水猛兽的已婚女献殷勤,这就好比女人想要红杏出墙,注定是不能被宽恕的。
我端起我的半杯冷茶,淡定的喝了一口,冷笑道:“俗话说得好: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莫佳,多亏你当年的用情不专,才让我养成一与有妇之夫私下独处就如坐针毡的癖习。你如果只是想与我叙叙旧,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这句话既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又在提醒对方,我没有耐心继续听他废话。
莫佳涩涩一笑:“我自认我是个睚眦必报又记仇的人,但跟你一比,我那点小心眼还真算不了什么。”一番感慨自嘲且不忘伤人,我眼尾尽是冷漠,他语调转而凄凉,再听已是伤情:“伍小柒,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不禁唏嘘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