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京不过五天四夜,我却好像过了半个世纪,一身憔悴可想而知。希望接下来几日,我可以苦尽甘来。但操控生活,懂得运筹帷幄技巧的,从来不是我们自己。

    是接连不断的意外。

    我跟姜北笙回房不到十分钟,他就被一通神情严肃的电话叫了出去。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中还残存着爬长城时的辛劳与酸痛,我大概会有点兴趣。

    芸豆说过,夫妻间的热忱就是被这样那样微不足道的小借口冷却到形同陌路。

    或许,这话是对的,但我此刻也是真的无暇顾及。

    正准备抱着地铺睡一觉,意外就这么不请自来了。

    “七七?”

    电话那端,是一个久远却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我懵了一懵后,终于记起是加菲猫的妈妈。

    加妈比菜菜子小了整整六岁,曾是一家集体企业的职工,企业改制后,她被一次性买断工龄。那一年,她刚过完人生中的第四十个生日,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后来,加爸几经托人找关系,才替她在一家私立小学谋得一份帮厨的工作。三年前,才彻底歇了下来。

    加菲猫无数次跟我抱怨,加妈加爸因为舍不得老邻居,一直不肯搬离老房子。

    那个房子是当年集体企业的集资房,是真老。

    我还记得,高中以前,我经常光顾那里,房子幽暗不通风,闷热的小厨房一到夏夜,总有打不尽的大蟑螂神出鬼没。直到上大学那年,加菲猫去了一所边陲之地的师范大学,据说名气不小,我则留在了一年只有冬夏分明的湘北大。再后来,我们为了彼此喜爱的专业,变得极少回家,也极少见面。

    我跟老房子的缘分就此凉薄,跟加妈竟也有十多年不见了。

    时间的流逝,也许在你难过的日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备受煎熬且漫长的,但等你回头看时,你才会悲伤的发现,原来时间不是煎熬与漫长,而是一匹插着翅膀的飞马,它走过的路,叫做:白驹过隙。

    三十五岁的女人,最怕回忆过去,因为过去藏着被我们挥霍不再回来的青春与悸动。伤感在这一刻,就像窗外的风,一时半会怕是难以再消停。

    幸好姜北笙不在。

    “怎么不说话呀,七七?”小小一方静默后,加妈的声音又温柔的在耳边响起:“是不是不记得阿姨了?”

    我吸了吸鼻子,将飘得太狠的思绪慌乱的拽了回来:“怎么会不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您可没少给我做蒸排骨,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呢,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见你再来呀?”加妈不同于菜菜子的强势,她是货真价实的贤妻良母,我能记得的,永远是她脸上那抹温柔浅笑,亦如这个温柔的声音一般,是如沐春风的感动。

    我怕再这样毫无节制的缅怀过去,会让自己情绪深度崩溃,从而上演一出老泪纵横的戏码。万一,赶上姜北笙回来,总是要难为情的。

    哽咽了一下,便强装洒脱的笑笑:“阿姨,我不上大学很久了。”

    “所以你说说看,你有多久没来看阿姨啦?要不是佳佳每次一回来都念叨着七七如何如何,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闹矛盾,没有了来往?幸好是我想多了。”加妈一串低笑浅吟后,停顿了一下,终于言归正传:“明天中午你抽空来家里一趟,阿姨给你做蒸排骨。”

    她这通电话的目的,我大概是猜到了,但我并不想去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