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办法,还是只能陪着熬呗,顺便忆苦思甜,回顾一下曾经做监制跟组的感觉。
时间确实晚了,好在下一场戏,是紧接着上一场的,不需要多费功夫造型和布景。
庭兰舒修长荧白的手,轻轻推开了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一手轻提长衫下摆,庭兰舒低头迈步而入,灯光打在他低垂的脖劲,恍惚间显出些令人心颤的脆弱。
孟南台斜歪在椅子上,沉默的抽着旱烟,看都没有看推门而入的两人,庭兰舒请向易堂进来后,又轻轻的关上门,示意向易堂在一旁稍等,自己缓缓走到师父面前。
孟南台不合作的换了一边,庭兰舒也换了过去,不等孟南台再扭头,抓住师父的手,沉默而坚定的跪了下去。
孟南台又抽了几口旱烟,猛然把手上烟斗一摔,怒喝道,“你还没有出师,谁准你自作主张编戏,啊,你告诉我,谁给你的资格!”越说越是竭嘶底里。
庭兰舒做的打算,就是在明天唱戏时,不是唱的时下儿女情长,而是侵略军下一个女子的遭遇,讽刺所有围观者的麻木不仁。
尚未出师的人,是没有资格编唱一出新戏的。
庭兰舒没有说话,只沉默的膝行后退,弯腰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甚至没有磕响,因为明日登台的他,是不能有容貌损毁的。
孟南台气得浑身都在抖,猛然一挥袖,藤椅摔得震天响,一指向易堂,“你让他滚,现在就滚。”
向易堂这样身份不凡的人,他从前何曾敢口出恶言,此刻竟什么都不顾了。
庭兰舒停滞半响,又沉默的磕了一个头。
一个沉默,一个气怒,向易堂眼神有几分惘然几分阵痛的看着这一幕,僵持了许久,孟南台最终颓然的坐了回去,深深的看了自己弟子一眼,伸出了手。
庭兰舒膝行上前,演绎女子纤长而柔软的手,和老人苍老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又是半响的沉默,庭兰舒轻轻的开了口,“向易文真的很能吃苦,肯学,思维开阔,有想法,他能让我们这个戏,焕发出不同的光彩。”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劝师父离开,也为师父的后半生,挑好的他放心托付的弟子。
孟南台扭头,不愿理他,眼角偷偷乏了红。
庭兰舒低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良久后狠狠用力,果断道,“师父,请走吧。”
冷硬而带着哽咽的声音,“不。”
庭兰舒猛然抬头,声音焦急,“师父。”
孟南台猛然按住他的头,不肯服输让他看见自己乏红的眼睛,半响缓缓道,“你第一次上台,是我亲手给你戴的头冠……”
最后一次,也该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