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束再次遮住自己的脸,咬了下牙齿,声音有些发颤:“淼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把我自己,把我们一家人都逼到这个地步么”不等妹妹接话,他就自顾自说下去:“因为我怕,怕哪一天他积累的谎言太多,最终全部坍塌,到那时候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柳眠原本就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为了把我带出唐家,为了组建现在的家庭,为了维持正常人的样子,他已经习惯提前计划一切了。简单地说,就是要把所有事都控制在自己手里才安心。但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说谎,大大小小的谎言,堆积成他完美的生活。”
“但是,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很可怕的。他得到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失去,越是要撒更多的谎来维持正常。”唐束眼角落下一颗星星:“这样的他其实相当脆弱,任何一环的错误都会让他失控。淼淼,我真的很怕有哪一天,等他的一切都被戳穿后,这个人会丧心病狂的那我们拉到另外一个角落,然后让我们重新开始。”
“柳眠的情绪感知其实有一部分缺陷,他同理心几乎没有,然爱却强烈又偏执。即使是濒临崩溃边缘,这个人也要粉饰太平。”他放下手,转过头来问道:“这些天过去了,你有看到医生他哪一瞬间失控么”
淼淼摇头,医生永远都是那身白大褂,仿佛要用白色把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唐束拉过妹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他没有,他永远都是笑着的,哪怕在我们逃出唐家最困难的时候。”青年靠在小姑娘柔软的腰上,喃喃自语:“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笑那么久,笑那么假。我一直以为他会怪我,问我,会对我动手,然后,我们就能够像两只野兽一样相互撕扯,谩骂,把对方腐烂的伤口掀起来,晾干,然后和好。”
“但是他没有,他永远纵容我。”唐束闭上眼睛:“所以我决定了,一定要在事情积压到无可挽回之前,用言语,用眼神,用行动,用身体,尽一切手段,把那个可怜可悲的男人所撒下的谎言全部撕开。”
“你会陪我到最后的,对吗”他将头深深埋进对方怀中:“陪我到最后,一直看到结果为止。”
淼淼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怀中的青年,将下巴搁在他头顶。
一周后的那天,她目送两人出门,然后独自在家中等待结果。
幸运的是,计划似乎一切顺利:她哥哥比预料之外回来得早得多,并且刚进门就拉过她,给了充足的物资:“乖乖,先拿着这个出门,等晚饭后再回来,就都结束了。”唐束脸上有种莫名的兴奋和紧张,淼淼来不及问结果,就被她哥推出了门外。
随着砰一声,她与门内的世界彻底隔绝了。
现在的唐淼淼正在后山闲逛,她没去买零食也没去公园玩,尽管手上有充足的现金。大概是成功了吧,那两人最终把话说开了淼淼绞着手指,她只看到哥哥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医生脸色好像也没那么假了,但是她仍不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
那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彻底豁出去了。他们眼中有兴奋和疯狂,还有某种她尚不了解的情绪,像是一团闷闷燃烧的火。
最终,这个姑娘选择在院子里的路灯下面蹲着,等待某家的小宠物出来玩时能发现她。莫名的,她又想起了期中时的那个下午,也是在这里,何小姐把雨中的她带了回去。
可惜何小姐现在并不在这里。如果她哭起来,还会有人赶回来把她带回家么
淼淼缩成小小一团,感到眼睛前边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中,她恍惚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直到那人站到她面前拍了她一把,这个孩子才发现,原来不是幻觉:
施明礼拿着还在视频通话中的手机,左肩站鸟右手抱猫站在她面前,气喘吁吁:“能帮我叫一下其他人么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在家的。”
“何小姐来消息了,有急事需要所有人帮忙”
三分钟后,小小一方屏幕前围了足足十个脑袋,包括了小楼内所有房客和他们的宠物们。所有人拢作一团,睁大眼睛瞪向电子屏那边,活像一群饥肠辘辘的鱼鹰。
而屏幕里面并没有人影,只能隐约见得一团光亮的粉色,像极了小房东临走前拎的那个粉色行李箱。
然没有影像不代表没有声音。“大家都到了”依旧是众人熟知的何小姐的腔调:“不仅你们几个,还有淼淼和她哥,桑丘、小米粒、加上我家仙儿,都到齐了对吧”那团粉色晃了两下,似乎某人在对着摄像头调角度,不过到底也没调明白,看不到人脸。
“人都在”作为提供联络工具所以理所当然占据中间位置的施明礼来说,能在大半个月后听到离家出走小房东的声音已经足够让他喜极而泣了,他等不及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都快一个月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