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执琅的论罪书下放,原本救国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英雄将军一夕之间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苏宅大门紧闭,偌大的宅院里变得空空荡荡。
更有甚者,经常有人莫名在苏宅门前投掷坏掉的瓜果与菜叶,甚至在门上泼上粪水,上面用朱红色大笔赫然批注:遗臭万年。
所有人皆袖手旁观,苏老将军仍在南方镇守,晋帝却已经大义凛然对苏家下达了诛心之令。
天刚蒙蒙亮,花棹一人独行至大理寺山下,仰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九百九十九级阶梯的诉冤楼。
晋国开创之初,晋始帝为防止有不白之冤难以诉讼,曾将一铁律写入晋国国法首章。
若有不白之冤想要大理寺重新审理,那便要伸冤者一跪一拜上诉冤楼,光脚过荆棘路,才能击鸣冤鼓,重审此案。
作为一盏许愿灯,花棹是不知道疼的。
而如今她才深切体会到,原来,当每一步需要靠着膝盖碾磨砂石,额头重重磕于凹凸不平的石板上,细微的刺痛感慢慢累积加重,刺激着每一根神经,直至神智都开始丧失痛楚变得麻木的时候,是真的,好疼啊。
甚至连体内沉睡已久的赵舟舟都醒了过来,大惊小怪道:“神灯啊,你清醒一点,我膝盖上的肉都快要跪烂了,你难道没感觉吗?”
“闭嘴!”
“啧啧,这语气都和苏执琅一模一样了啊。”赵舟舟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道:“神灯啊,你说你为了完成我的愿望有必要这么拼吗?”
她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喜欢苏执琅好辛苦啊,要不我换个人喜欢算了。”
“契约一旦沾血,除非愿望达成,否则我们两个分离不了。”花棹看到石阶上有着前人遗留下来的黑褐色的血迹,目光一顿,“再说,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怎么可能不辛苦?”
“你以为,凭借你好看,你主动,你撒娇,你示弱,他就能真的爱上你?”
“做梦,没有那么简单。”
“那仅仅是浅薄的感动,被风一吹,就没了。”
“就像你不喜欢吃硬桃子,就算那桃子再甜,可你在意的依旧是它不够软,即使它努力变得再甜,你依旧不喜欢吃它。”
花棹闭上眼睛,弯下腰,磕完头之后直起身时眼前一阵空白,不由得晃了晃。
“喜欢本来就不是等价交换,它是赔本生意,是强扭的瓜,自欺欺人地非要觉得它甜。可它就是苦的,你撒上白糖,也要笑着和着苦味吃下去。”
花棹额头上的汗珠渗到眼睛里,渍得眼眶都变得泛红,“他要硬是没法喜欢你,这也是天底下最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说的那么好听,难道你也喜欢我的心上人吗?”赵舟舟双手抱胸,指着花棹道:“不然你为什么甘愿受到这样的苦楚和屈辱,也要为他鸣不平?”
花棹没直接回答,反而问她,“赵舟舟,你身为一国公主,你知道为什么无处可诉的冤情翻盘,要通过这样的方式?”
赵舟舟憋了许久,不服气道:“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