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子,能不能把里面苦参换一换?”这是多天以来祁半夏听到这个死气沉沉的病人第一句话,之前他还一度误以为这个长时间连眼睛都不眨的人偶是一个哑巴。

    祁半夏认真谨慎地解释道:“改了这味药材,你的毒性和内伤平衡不了。”

    花棹托着腮帮子,无理取闹道,“你这么年轻,到底有没有经验?要是我自己开出的方子比你的行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苦参有多苦,你就不能换个甜参?”

    祁半夏面相偏幼嫩,长得特别讨人欢喜,宫里的嫔妃宫女们都喜欢这个年轻轻轻,医术高超出色的青年。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孩子,一下子气得脸都要红了,但是跟人争辩,对手男子倒是还行,若是女子,便只能气鼓鼓地原地转悠了半天,然后噔噔噔跑开,又一炷香的时间捧着比自己还高的书简跑到花棹身边,额头上都是汗,“我从小通读医术,五岁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爷爷说我天赋异禀,常常带我民间私访,看过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

    言下之意——你居然说我没有经验?!

    他白胖胖的手指迅速翻开一本本医书,像是世界上最为精准的仪器,瞬间定位到对应的药材说明和曾经的治疗历史记录处,“你看,这几样药材都是能够稳定你的毒性的,可是只有苦参的副作用最小,当然,还有一种药材也可以,可是在远在北疆,你现在身体亏空,稍不留神便高热不断。”

    年轻的大夫抬起脸,自信和骄傲将这张脸渡上了神采飞扬,“因此,苦参是最佳的选择。”

    花棹撩着眼皮,托着腮帮子,看着祁半夏,半晌噗嗤一声笑道:“祁大夫好厉害啊。”

    祁半夏的脸涨地更红了,刚刚的理直气壮全然没了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花棹挪开了距离,“也没……也没有很厉害,就一点点……一点点。”

    “我一个人在这里闷得慌……”花棹将面前竺晚做的糕点推到祁半夏面前,糕点做得小巧精致,她如今肠胃虚弱,只能吃几块,“你的这些医书能借我看看吗?”

    这张清冷的脸原本是雨落庭院冷,如今露出了笑意,却蓦然好似变成了雨后初霁,杏花初绽。

    祁半夏似被迷惑般地点了点头,连平日里好声好气央求竺晚给他做几块的糕点都没有伸手去拿,“……好。”

    “若是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要请半夏多多指教呀。”

    他的名字不过是一个药材名,普通的很,可被她在舌尖绕了一个圈儿,呀字微微上扬,仿佛无端在唇齿间碾出了缱绻,等到心境清明时,才看到那一股寒秋山风,一不留神,就了无踪迹。

    晃神告辞的时候,祁半夏是被狐狸精吸了精气的书生,满脸通红,两眼茫然。

    比起这个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的祁半夏,花棹觉得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苏执琅便更显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那天花棹正让竺晚念医书给她听,竺晚不认字更别提句读,花棹像是在漫长无聊的养病中找到了乐趣,竺晚磕磕巴巴念一句,花棹改一句,乐得哈哈直笑,直把伤口崩出血来,吓得竺晚花容失色。

    苏府的丫鬟都长得各有千秋,共同点便是貌美,连给花棹服侍的竺晚也有几分别样的风情。

    苏执琅是忠实的美人收集爱好者,可惜颜黛黛这样一个绝顶美人被自己给毁了,难怪苏执琅气到跳脚,不择手段,想要把诸多伤害也同样加到她的身上。

    这么逗弄懵懂老实小美人竺晚乐呵几天之后,花棹没的高兴了,因为又来了一个丫鬟春涧,专门给花棹念医书的,声音好听得犹如春风拂面,翠莺啼鸣——一听就想昏昏欲睡。

    花棹更觉得光光念医书没意思,便换成了一边听书一边下五子棋。

    下棋对花棹来说麻烦会多一点。她的十指在牢狱中被反复夹过,骨关节损伤严重,祁半夏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拍着胸脯保证十指的灵活度能恢复之前的九成。因此如今被膏药包裹,下棋也需要别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