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与大队长在何处吃饭问题上有争论,但当我说出:“培训班已结束,近阶段可能不会有事再到公社来了,即使偶尔有事来镇上,也不可能待个一天半日的,完事就打道回府。前几天买的饭菜票如果今天不消费掉,放在口袋里带回家,不知什么时候遗忘了,洗衣服时,一不留神就洗烂浪费了。”大队长听我说的这个理由,虽有些勉强,但还是有些道理,就同意了我的想法。我俩进了公社大门……
饭后,我俩刚走出公社大门,我突然对大队长说:“大队长,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大队长能批准,支持我的想法。”
大队长一手推着自行年,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正忙着对付残留在齿缝中的肉屑:“一本正经的,又是请求,还要批准,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快说。”
“大队长,培训班已结束,虽然上级有关培训赤脚兽医文件和今天各级领导的发言中,都没有明确要求,培训班结束,取得合格证书,又配备了行医的设备——医药箱,明天,我就应该开始为大队的牲畜做医疗保障服务工作了。大队长您说我的理解没错吧。”
“对,易一文,你这个说法我认同,明天你就开始在大队为牲畜开展治病工作了。过一天,大队部召开生产队‘两队长’(生产队长、政治队长)会议时,顺便把你已完成公社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学习,取得了结业证书,今后各生产队集体和社员,凡是猪有病需治病的都可找易一文一事宣布一下。另外,我还要对你提几点要求和说明:第一条,今后凡是我大队生产队集体和社员前来为病畜求诊,你必须随叫随走;求诊没有时间限制,全天候服务。第二条,为生产队服务和社员家牲畜治病,只收取药费;药品进价和和使用价同一价格。另外,你易一文,每一年的年终分配待遇与赤脚医生、赤脚老师同一标准。”
噗的一口唾沫,向地面快速坠去。大队长把因用手指伸进嘴中抠挖而溢出的口水和从齿缝中清除出来的残渣一起吐了出去:“易一文,说了半天,你请求什么呀?”
“大队长,我想从明天开始,继续到公社兽医站进修学习,时间最好能给我一个月时间。”
大队长朝我看看:“你们半个月培训已结束,你也取得了结业证书;那个陈站长还对你和你领导的学习小组赞不绝口,说你学得努力,学得扎实,学习效果显著。这充分说明你已学业有成,有资格做一名大队赤脚兽医了,怎么还要继续学习,而且还需要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面对大队长的诘问,我只能把半个月学习的内容、过程,作一个简单汇报,也把昨天从燕南大队回来的路上,自己对该半个月来学习效果评估的结果:我根本不具备独立为广大社员家畜治病服务的能力,我必须在现在的基础上继续进修学习。我还跟大队长说了我接下来1个月学习进修计划。首先,我想向站里的几位医生商量借阅他们求学时的相关专业书籍,通过学习能让自己在治病的基础知识方面知其所以然。其次,跟随老师们贴身学习,每三天为一小周期,一个月三十天分成十个小周期,每个小周期第一天跟随陈站长出诊,反复练习阉割技术,以能达到熟能生巧,尽量争取每一例手术都成功的目的。另外二天,跟随李医生出诊。李医生从小拜游方兽医郎中学习中医术治病,后又求学于西医兽医专业,学养深厚,临床经验丰富。兽医内科较阉割术而言,它跟人一样,涉及五脏六腑,其生理机能复杂得很,所以得病的病理因猪而异,需辩症施诊,对症下药,他是医生医术水平高低的“试金石”。
说到这里,大队长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语:“易一文,你也学了半个月兽医医术了,还到屠宰场去见识过生猪的开膛破肚,你说说看,经常听人说,五脏六腑,这具体指的是人或猪身上的哪些器官?”
“噢,这个五脏是指脾、肺、肾、肝、心,六腑是指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和胆。”
“其他你说的五脏六腑所对应人的器官都听得明白,对得上号,就是六腑中的三焦,不怎么听人说起,我好像是平生第一次听你说六腑中的三焦,这三焦又是对应人或猪身上的什么器官?”
“说来也是巧合了,那天陈站长在屠宰场解说脏器时,也有学员对三焦这一名称不明白。”
“陈站长怎么说?”
“陈站长说,这个三焦,它不是具体指人体哪个器官的名称,而是来自于中医学的名称,即上焦、中焦、下焦。从人体或猪的部位上分,上焦包括肺、中焦包括脾胃、下焦包括肝肾等,分别属于胸部、上腹部和下腹部。”
“哦,明白了,长知识了。你继续把你的想法说下去。”
“大队长,譬如说,一头猪病了,发着高烧,请兽医看病。兽医首先要查清病猪发高烧的原因,猪的五脏六腑中的器官有炎症,都会引起体温升高,各个器官发病炎症,需要用相应的药物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所以,一旦猪病了,兽医看病的关键是要确诊猪得了什么病,如果诊断有误,给错了药,不但治不好病,还有可能因耽误治病时机,失去了再治疗的价值。社员或生产队的损失就大了。大队长,我说得没错吧,你听得明白?”
“怎么听不懂,你是在说,治病时,先要确诊是什么病,然后对症下药,我说得对吧。”
“问题就在这里,大队长,您设身处地为我想一下,你看我明天背个药箱到你家,为你家圈舍内病着的猪治病,你能放心,同意,让我这个仅学习兽医医术半个月的赤脚兽医跨进圈舍吗?不要说您肯定不愿意让我给你家病猪治病,就是我自己也不敢接手啊,万一治不好,猪死了,这个损失算在谁的头上,如果让我赔,我赔得起吗?就算是赔了,本来可以由仔猪到骨架猪,长成成年猪,结果夭折了。拿着我赔的一点儿钱,眼见着几个月来,用在饲养仔猪到骨架猪,盼着长成大肥猪的心血付之东流,你内心是啥感觉。”
“对,是这个理,你说得没错。如果我家的猪病了,我真的不敢让你这个仅参加培训班半个月的大队赤脚兽医进我家圈舍给猪治病,我家的猪不成了你练习医术的试验品了,这我肯定不干。再说了,万一延误了病情,岂不坏事。刚才听你所说,知道你从昨天开始就纠结于自己刚接触一点儿兽医医术的赤脚兽医,能否已有独立行医能力缺乏自信心,为接下来的行医工作心存惧意、徒生烦恼。我现在也为你捏把汗了:行不行啊,真的有些担心。万一头三脚没踢好,失去了社员们对你的信任,今后的工作开展就有难度了。”
“我感到你对自己目前治病缺乏能力,不具备行医资格的判断是正确的,你提出希望大队同意你为了真正能承担起大队赤脚兽医的担子,需继续进修学习的要求是正当合理的,我个人表示同意,但作为大队的正式答复,容我回大队与大队书记商量一下,等傍晚时分,我会到你队里告诉你大队部的意见。你等一会儿回生产队,下午就不要再下地了,连续十五天的培训早出晚归,调整一下,歇半天。”
大队长关心的话语,让我这个长年在外,独立生活的小青年倍感温暖,这种只有父母呵护关心自家孩子所说的话,现在从大队长嘴里听到,不知怎么的鼻子有些发酸。
我与大队长的交流,俩人从公社大门边说边走,到李家塘大桥南桥堍才算告一段落。走上大桥,我接过车把载着大队长向土桥车站方向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