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低头陷于遐想之中,耳边传来了陈站长说话的声音,我精神一振,陈站长要给我们上课了。所发学习材料内容告诉我,陈站长可是给我们讲的是动刀子的医术,李医生和顾老先生给我们讲课的内容,按现代医学分类是属于内科,陈站长讲课的内容应该是属于外科了。可仔细一听,陈站长在宣布:“各位学员,休息十分钟,大家喝口水。”
陈站长话音刚落,脚快的学员已走到教室的后排放水桶的课桌上,拿起饭碗舀水,一瞬间,两碗水就下肚了。水喝足了,有的学员掏出烟卷儿抽上了,也有的学员去方便了。十分钟稍纵即逝,陈站长招呼着学员进教室上课。
站长今天上午已讲过举办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的目的和意义,所以也不再多说一句客套话,打开大皮包,拿出学习材料,转身在黑板正中央上方写下了苗猪的阉割技术,再另起一行,写下公猪去势方法。
站长也只是把学习材料里仔猪去势年龄,具体步骤说了一遍,接着又在黑板上写下第三行字:母猪阉割术。母猪阉割分小母仔猪和老母猪两种阉割手术。陈站长拿着学习材料念文稿,站长是曲楼公社人,燕王与曲楼是近邻,方言相近,即使带有明显本地方言的普通话,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别扭感。但当有关公猪、母猪阉割术读完,其他学员对陈站长有何评价,我不得而知,就我的感受而言,至少没有我内心所企盼的那么精彩和吸引人,倒是感觉有些乏味失落。陈站长的讲课内容,我从早晨开始,拿到学习材料到现在,早就在李医生上课前、中午休息期间翻阅过几次了,现在听陈站长再念一遍,内心找不到一点儿听觉受到刺激后心跳加快的感觉,在我企盼站长上课的想象中,站长在讲公猪去势、母猪阉割时,那种术者操刀切割,缝合的手术过程中,猪痛苦的嚎叫声震荡着耳膜;阉割下的滴着鲜血又让人作呕的充满血腥味的生殖“物件”扔在一边。这样的场面既刺激又让人有些心悸。可站长讲课时,语调平稳慢慢叙来,也没有运用肢体语言、面部表情的变化来加强语言的感染力,所用语言更没有“血腥味”的外溢。
说实活,听站长讲完课,看着站长收拾学习材料,我内心有些失望。陈站长的讲课,就这个水平,实际的行医能力也可见一斑,他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站长?但随着后面一段时间的学习和自己操刀行医过程中慢慢地感到作为一名兽医的外科手术者,日常修炼的内功就是要养成心态沉稳、做事有条不紊,快捷果断。手术过程中,不见血,亦是术者手术水平达最高境界的体现。这当然是后话。
陈站长把讲课材料放入大皮包后说道:“下面把一些具体工作安排一下。第一件事,在培训班培训期间,每天早晨七时前,各位学员必须准时到站报到。为什么要这么早到站,上午我已讲过,这是我们兽医职业工作的特殊性。”
“第二件事,为了便于大家的业务学习及培训班结束后,各位学员之间还能继续相互帮助、相互学习,我与李医生、顾医生商量了-下,把你们分成若干个学习小组。分组原则就一条,就近大队,三至四个学员为一组,设一位组长。”
说着话,站长从大皮包中摸出黑皮封面的笔记本翻看。随即宣布:“红星大队、土桥大队、向明大队为第-组;双桥大队、兴隆大队、燕南大队为二组……”
“第三件事,每天早晨到站后,服从命令听指挥。由站内统一安排随我们三位医生中的某一位出诊,不允许由着自己的喜恶选择出诊机会。什么我怕见血、怕闻血腥味,阉割出诊就不去了。今天把话说清楚,如在培训期间,我们三位兽医一致认为某位学员不适合担任大队赤脚兽医工作,就有可能被退回大队,要求大队重新选人。”
“第四件事,顾医生刚才讲课,希望学员在三年内不要主治水牛疾病,如果本大队有水牛生病,及时报备兽医站,由顾医生出诊主治,学员做好协助工作,这干边学。这不仅是顾医生的个人意见,也是站内的决定。”
“第五件事,兽医站给各位学员配备一个医药箱,箱内有全套手术器械、针具、诊断病情及治疗猪病的常用药品,由站内开具发票,回大队报销。”
“第六件事,大队赤脚兽医购置药品有二个进货途径,一是到我站购买,二是到县医药公司购买。在给猪治病的时候,所用药品价格应是购、销同价,不赚用户一分钱。每次用药收费必须开具收费票据给用户,自己保留存根,以备查账。我站也将定期抽检各大队赤脚兽医用药收费是否符合规范要求。”
陈站长讲完要求,把黑皮封面笔记本放入大皮包,扣好纽扣后抬起头说:“请有自行车的学员举一下手。”
1968年的江南农村腹地,以经济作物——棉花为主要种植品种的丰仓东部区域,靠近长江出海口的燕王公社,广大农村生产力发展水平,久远的历史就不说了,明、清两个朝代都是居于全国领先水平,是全国最富庶区域之一。就以燕王镇为中心辐射至周边农村的农居为例,村落成片,砖木结构,粉墙黛瓦就是农户的家居。这些房产都是世代相传、家据私有,可足以说明当地的生活水平应处于全国领先水平。家庭经济水平较好的农户都有一辆上海永久牌28寸加重自行车。在其他地区可能还属于稀罕之物,但在我们那个镇乡已是婚嫁彩礼名单中的必备物件之一。所以当陈站长话音一落,所有的学员都举起了手,当然,唯独没有举手的就是我这知青学员了。
陈站长一看,乐了:“都有车,只有你没车。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易一文。”
陈站长又把大皮包的纽扣松开,再次拿出黑皮笔记本翻看着:“易一文,来自于我们公社最西部的红星大队。不是本地青年,是位知青,是第一组的组长。”
“是的,我是名知青。陈站长,我是第一组组长?”
“对,没错,你就是第一组组长。刚才只宣布了分组名单,忘了宣布各组组长了。”陈站长看着黑色笔记本,把各组组长和所在大队名称又宣读了一遍。
“易一文,你离公社兽医站最远,要有一个小时路程,我替你出一个主意。”
“哪位是土桥大队的学员,请站起来。”此时座位上站起一位学员。
“你是张正华。”陈站长看着笔记本
“对,我是张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