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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霞笑了,灰衣黑巾,只露两点星眸。
叹惋地低头,怜惜地抚摩手中那枝花,眼神纯净中透着繁华落尽后的寂寞。
隔着夜空,与高冠龙袍的大帝对视,又似隔了时空与曾经的自己相视,一左一右同时凝入越无明深邃的双眸。
两位美人,一位雍容华贵,镇压一朝江山,另一位历尽兴衰,只与一花相伴,清冷了岁月。
纤纤弱质身,纤纤素手花,此刻却成为了可与大帝比肩的一极。
“当年有人曾问朕: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越无忌身量不高,可站在进台之上,却如泰岳降临,压得场无论是禁卫将士还是前楚余孽,尽皆俯首跪倒当地。
这便是大帝之威,这便是一统王朝的气运,驭极八方,独临武洲。
“青霞想来,大帝定然是更爱江山一些了。”祝青霞未动,只是低低浅语,如夜空里的云动,隐着看不见的意蕴。
越无忌微微摇头,轻轻挪步,自失一笑:“知寡人者,青霞也!”
随意的举动,却无不牵动着气运变化,直逼得众人头低下了更多,心中不敢窥测帝王之意。
祝青霞素手轻抬,滴下几滴鲜红的血珠,飘落于紫青花干之上,张开的手掌之上密布触目惊心的伤痕,正是白玉瓶破后的碎片所划,直至此刻方才渗出血来。
“哎……”
大帝见此,似是分外怜惜,不忍地一叹,隔着古井轻轻呵气,玄黄龙气所过之处,生机盎然,血止,伤复。
“青霞啊,每次你都是如此不小心……伤在你手,疼在我心……”大帝轻语,微微蹙眉,万般情思于此展露无遗。
越无忌落脚,似轻而重,似飘而悠,一对威严的眸子,却始终未曾离开对面的灰衣星眸。
“四十年前一场醉,四十年来为卿狂,江山如画美人心,可怜仙凡事不同。”越无忌两只星眸中,荡尽江山与红尘,只余美人弄花枝,灰衣青冷,暗夜明眸,却是那般真实不虚,远超从前。
一字一句,皆透着万般情意,飘落于夜空之下,堂而皇之地度入祝青霞的美眸之中。
望之良久,越无忌似有所满足,怅然叹道:“青霞,我已经老了,过往的那些个老兄弟,死的死,休的休,这百万里江山,困琐住的唯有我这一个孤家寡人。暗夜苦寂,唯有想到青霞你,我这个老头子才感觉有些生趣……”
忽又换了一种漠然的语气说道:“这花花世界,很快就将与我无关,唯今所想,只愿世界清平,万姓和睦……什么楚不楚,越不越的,那都是假的,但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唯盼少年有情老来有伴,于愿足矣!”
祝青霞听着,轻轻拨弄手中花枝,却不发一言,不置可否。
越无忌忽有老态显现,慢慢踱步而来,终于站在了祝青霞五步之外,定定地望着那枝花,激动地抬起手拭着眼角,似被什么眯了目,嗫嚅着哀求道:“青霞,京都之内,我已为你置下一处道场,一切皆依你四十年前所愿……你若愿意,越楚一家,我甘愿退位让贤,伴卿终老,此生无憾矣。”
这片刻间,大帝似乎从神坛跌落尘埃,让人感受到这只是一位普普通通即将木朽的多情老者,唯有情思无限,却再无帝皇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