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凛然,不约而同想起了本朝开国□□皇帝的身世。

    中周□□,姓朱名天佑,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父母对他的疼爱看重。他父母生了两个女儿后才得来这个儿子,家中人都对他疼爱得紧。虽然家境普通,但也是天伦之乐融融。朱天佑自小就聪明强健,家中节衣缩食地供养他读书,想着日后能得个前程

    他十二岁那年,厄运徒降,大姐因貌美被当地的地方官看上,要强买进府当丫鬟。元朝末年,吏治腐败,地方豪强官员不佞于土皇帝,反掌间可决人生死。朱家父母都是老实人,本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但这地方官的荒淫暴虐,远近闻名。每年不知多少没了气息的妙龄少女从他府中后门里抬出,一床席子裹了,胡乱葬在荒地。有人大着胆子看了,那尸身,啧啧,惨不忍睹!

    自己亲生的女儿怎能忍心推进火坑!朱家父母诚惶诚恐地恳求放过。那官员大怒,区区小民居然敢违逆自己?立刻罗列了多条罪行,指证朱父是反贼,抓进大牢,折磨致死。朱家人房屋田地均被查封,朱母一病不起。大姐为了救父母,含恨卖身,几个月后,无声无息地死了,像一颗石子投进大海,连一丝波纹都没泛起。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却在此时,朱家宗族怕受牵连,为撇清关系,索性把朱天佑一家人除宗赶走,不准他一家在当地容身。朱天佑满怀仇恨,在野地里安葬了父亲和大姐,和二姐一起,带着生病的母亲投奔他乡。在路上,母亲病重不治。二姐决然把自己嫁给丧偶的中年小商贩,拿来聘金,买了薄棺,安葬了母亲后。余下的钱全部交给少年朱天佑,让他去闯个前程,以后为父母大姐报仇。

    朱天佑带着满腔愤怨加入义军,几十年出生入死,终于走上了至高的位置,创建了中周,他成了中周开国□□。功成之后,他回乡第一件事,是灭了那官员和帮凶者九族。第二件事,是迁了父母大姐的骸骨,迎回京城,准备等自己百年后随自己一同葬进皇陵。

    朱氏宗族族人后悔不迭,舔着脸凑上来,求其归宗。朱天佑毫不理会,命人将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言道血脉宗亲的族长族老们各重打了五十大板,赶去门去。下旨和朱氏宗族一刀两断,不许其打着自己旗号,沾染半分好处。他自立一脉,追封父母为太上皇、太上皇后,两位姐姐为长公主。彼时,他二姐也因难产亡故,并未留下血脉后代。

    朱天佑虽当了皇帝,但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心中伤痛。究其原因,深恨旧朝视百姓为蝼蚁的官吏,因此在建国之初,极不待见曾出仕前朝的人。但日子久了,自己身处的位置不一样,眼界立场也随之变化,觉得不能一概而论,前朝也有很多体恤民生的好官。且这样也不利于王朝统治,几年后慢慢扭转了做法。

    但他也始终对宗族意难平。如果不是他们落井下石,至少他的母亲和二姐就不会死,他还有骨肉亲人!做了皇帝后,他心中也生出警惕心。宗族势力之大,威胁到朝堂的统治。于是,在他一朝,他多次明文诏令,压制宗族势力。宗族不得僭越,代行官府的权力,若是违反法令者严惩不贷!这样,在他的打压下,宗族一度势力被大大削减,再不敢以宗法家规管理族人。□□死后,慢慢地宗族才恢复元气,却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对族人有予取予求的权力了。

    此时,南宫鸿鹄这句话一说出,林高峰冷汗都下来了,这是要被按上对□□皇帝怨怼,大不敬的罪名啊!他如何能当起?

    卫奇也冷下脸来:“林高峰,你如实说来!”

    “大人,我实不知啊!”林高峰愁眉苦脸道:“林氏说的那时节,我还不是族长呢!老族长是我堂兄,可他已经死了啊!他未曾和我说过啊!”

    “这么说来,你的证言似不足信。”刑部参与判案的张侍郎转头对卫奇道:“卫大人,林氏宗族前后说法矛盾,疑

    点甚多。又收受了‘林安远’的财帛贿赂,他们作证,不能服众。”

    卫奇看了一眼张侍郎。这是二皇子的人,他们好容易逮住机会,哪容林安远轻易脱身,管他是真是假,能打击到三皇子一脉的势力就好。但他卫奇,却是要中立查案,不想涉及到任何皇子间的争斗。

    “张侍郎所忧虑的,本官也想到了。”卫奇正色道:“我并不完全信任林高峰所言,所以,我派人暗访,找到了远居他地,和林安远并无多少交集的人,还带回了证人。”他手指向两位中年男子:“喏,就是他们二人。”

    “是,小民和林安远曾在一个书院读书,但小他两级。小民是普通人家出身,人又平常,林安远是书院里的出色人物,他不记得我,小民却对他印象深刻。这些年,他模样没怎么变,因此小民一眼就认出他来。小民不知这姑娘和他的恩怨,但大人问话,我不敢胡说!”

    “小人家里做点小生意,林家是大主顾,小人经常和父母往林家送货,林家安远少爷我有时会远远见到,就是没敢搭过话。一次,我家做的扎花入了林少爷的眼,林少爷还命书童额外赏了我五钱银子,说是要送给肖家小姐的。”

    “大人,他确实形貌和林少爷一样。”

    卫奇指节轻敲着案几,待这两人说完,环视众人,沉声道:“不止这二人,本官还遍访了林安远的故旧,他们看过了他的画像,均以为就是他本人,并非假冒,并在大理寺的查案记录上签下名,按了手印,都有据可查。为表公正,等会儿,本官把这传给各位陪审大人和林安远及林氏查看。”

    “本官执掌大理寺以来,一向执法严明,只忠于皇上,不理会朝廷争斗是非。案情已经分明,林安远确系本人,并非假冒。”

    他看了看顾青,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不忍,叹道:“林姑娘,我知此事你难以接受。但是,真相就是如此,林安远他,他就是你的生父!至于其中隐情,就要问林大人了!”

    众人的目光投向林安远,有的疑惑,有的鄙夷。林安远只觉脸上发烧,硬着头皮解释道:“卫大人,此事乃林某私事,别有内情。当年我迎娶肖氏,是受到逼迫,不得已而为之。肖氏家族多在前朝为官,肖家有意和林家联姻,若是拒绝,后果难言,林家实在得罪不起肖家。我堂堂男子,却受制于妻家,心中愤懑难平。当日安国侯愿以女妻之,我又听到肖氏所居之处遭遇兵祸的消息,料想她母女必难保全;若是不幸受辱,也难有脸面活下,若是说出去就成了笑话。一时糊涂,就隐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