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有小丫鬟将车门推开,就见车厢东侧端坐一名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身穿粉色洒金广袖长裙,银带束以不盈一握的细腰。墨色长发梳拢得丝丝齐整,发间一支赤金孔雀开屏步摇,映得肤白胜雪。一双灵秀的杏目似流星划过如镜湖水一般,漾着令人沉醉的神韵。
这样一名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孩,宛若不可触及的仙子般,飘飘乎遗世独立,便是先前那两个军官所提到过的滇西木家二小姐,闺名唤作芷晴。
她看到车外的白衣男子,旋即嫣然一笑,立显温婉可亲之女儿骄态,“大哥,你回来了。”
“嗯,牙勒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木靖也还以微笑,迈步上了车,端坐于木芷晴对面。
木芷晴示意丫鬟关闭车门,转头轻声问道:“大哥,你刚刚可是去苏观生那儿了?”
“啊,对。”木靖爽朗一笑,“苏大人与丁都堂交厚,所以我想托他相请,自广西就近发兵入滇,路程少了一半,岂不事半功倍?”
“大哥,我认为此举不妥。”木芷晴摇摇头,正色道。
“哦,有何不妥?”木靖问道。
木芷晴柔声道:“大哥,我们此番入福京请兵乃是极机密之事。你这般大张旗鼓,若被有心人传至沙定洲那里,非但请兵平叛无望,爹那里或遭大难。”
木靖虽乃丽江土司木家嫡子,此刻却显得没有一点儿脾气。他这二妹自幼聪慧过人,于大事皆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便是父亲大人遇事都时常会与她相议。
木靖嘴唇阖动,只道:“这我自是省得。我谨慎行事,断无闲杂人等知晓。”
木芷晴又劝道:“大哥,我们将赵印选赵总兵所部滇军带回云南,便是大功一件,莫要旁生枝节为宜。”
她见木靖神色间仍显不以为然,又柔声道:“大哥,现下若与苏观生搭上关系,却是祸非福啊。”
“哦?这是为何?”木靖诧异道,“苏大人以大学士之资统领户部,又兼练新威军平虏,可谓武双全,正是朝中炙手可热之人。”他看了妹妹一看,“若得他在朝中说几句话,黔国公之危或可立解。”
“大哥可知这苏观生是谁的人?”
“谁的人?”木靖摸了摸鼻子,“自是朝廷的人了。”
“他是辅政王的人。”木芷晴仍是耐心道,“眼下朝局,表面上风平浪静,皆因有虏敌在前,尚勉强维系均势。
“辅政王曾为监国,至新帝登基,仍紧握权柄不放,其意甚明。
“皇太后虽表面上倚重唐王辅政,但心中怎容长此以往?她未得朝中实权,然有代君颁旨之便,必也在聚集力量,以待重掌朝权。”
“只待虏敌退,辅政王与皇太后之间定将分出高下。届时这福京难逃一场血雨腥风。
“这两方或是皇室或是宗亲,此时难料孰强孰弱。但对于朝臣来说,若站错了队,便是灭顶之灾!
“云南诸多有实力的土司都在盯着我们木家,等我们犯错,以借口来犯。大哥此时搅入朝堂乱局,岂非授人以柄?”
要说这木芷晴端的是见识不凡,这时候不像后世,百度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她家在滇西边陲,朝中之事也仅是听到些只言片语。她便能将这些琐碎信息编织在一起,勾勒出天兴府深层的政治斗争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