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是热血沸腾了,农耕民族对土地的渴望是渔猎文明或游牧文明无法理解的,更是和后世的科技工业文明相差千万里。
在这个时代,有田亩地契比金银财宝更吸引人,地契田亩才是能传给后世子孙,世世代代保着后人不愁温饱的好东西,上可安慰先人,下可受后人仰慕敬重,哪怕几代之后,子孙上香时都要指着画像神牌,说一句:咱家的田亩都是这位祖宗置下来的!
想到这样的景像,能保持住镇定的,委实是没有几个了。
“你们这些驴马射的,狗攮的混帐东西……”韩森在不远处骂道:“光想着好,不想着坏?有杨世达在,出了盐怎么出手,现在粮要吃光了,咱们百户出去人买粮,定然会被把银钱粮食抢走,人要么挨打要么被绑走。现在淮安府城兵荒马乱,就算副千户出头到府城去也无人理会咱们的死活,光想着好事,他娘的想一想怎么过这一关再说吧。”
韩森平素就有冷面臭嘴的评价,这总旗官在平素就是这么招人讨厌。
但这一次,听了韩森的话,所有人都是沉默下来。
每个人眼神中都有隐约的不安,早晨王家二姑娘过来报信的事已经传开了,第三百户的闵元金和梁世发等人被抓走了,免不了要挨毒打,弄不好要丢命。
王三益好歹是百户,又是池鱼之殃,估计事情不大,可能被关上几天就放出来。王家不服的应该是王三益被侮辱的事,另外就是粮食被抢的损失,王家大郎是秀才相公,既然是赴淮安府城上控,估计官府好歹会有个回应?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是真的如韩森所说这样僵住了,花几百两银弄的这盐池有何意义?还不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不能动弹,气都喘不出来?
韩森接着道:“我现在就往所城去,见李千户和闵副千户,一个盐枭公然抓军户卫所的旗军,上头总得给个说法!”
闵元金等人的家人也在,众人听了韩森的话,赶紧道:“一切都靠韩总旗了。”
韩森点点头,沉稳的走向盐田一侧,他早就有准备,毛驴都备好了。
将行之时,韩森又突然回头,对闵元启一抱拳,说道:“百户大人,某这般去做,是否可行,还请大人示下。”
闵元启微微点头,沉声道:“府城的情形,你现在不太了然,王家大郎去怕是无用。至于咱们千户大人,怕也是不足为靠,他能为了几个小旗和旗军,去得罪杨家兄弟?就算千户出头,杨世达怕也不会理会,现在这时势,和以前是大不相同了。不过,你去一趟也不是坏事,去吧。”
韩森眉宇间还是有明显的坚毅神色,这人性格相当倔强,认准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一次的不同之处就是韩森立住了请示过闵元启,这个变化相当明显,若是半个月前,韩森要走便是直接走了,他是总旗,闵元启虽然肯定会接百户,但现在还是有一个“试”字,权威不大,韩森在此之前已经是负责北上了,简直就是事实上的百户,两人官职的不同只是因为承袭的世职不同,韩森对闵元启根本不服。
半个月前,若是有人告诉韩森他会遇事先请示闵元启,这个黑脸汉子怕是要仰头大笑半天,然后一阵破口大骂。
现在么,韩森不觉得自己请示有什么错,四周的旗军们看了,也并不觉得请示闵元启有什么错处。
韩森很快走了,也带走了很多旗军的希望,大伙儿还是希望这事能在官面上顺畅解决,有了眼前的这大盐池,谁都希望能尽快恢复平静安稳的生活,然后就每天再苦,哪怕从早干到晚,只要能多赚一些银钱,任何辛苦都是不在话下。
也有不少人看向闵元启,但众人多半是犹豫和迟疑,百户大人是什么章程,有什么想法,怎么破局?
暂且还没有人想知道,也不知道闵元启到底是什么想法和做法。
人们暂且是将希望寄托在了王三益百户的长子王鸣远身上,这位可不是普通人,不仅是有百户世职,还有秀才相公的身份,明年就是乡试年,后年便是会试年,谁也说不准小王相公是不是能连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