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还没有通传,我不知道。”沈亮接过兄长递过来的鸟铳,说道:“就知道是梁世发派人送回来的信,前后两次,看来是确定了,现在还不知道大人做何打算,正在会议,中军官传令全军紧急集结,备装待命,无故不得外出,以防消息泄露……我若不是取这鸟铳自然也是出不来,兄长也不要对外人说起军中之事。”
“我省得……”沈永有些慌乱的道:“军中之事我知道事关要紧,从不敢对外人随意提起。这鸟铳如何改我已经有了思路,以后也不必每天拿过来,耽搁你的事情。”
“兄长打算如何改?”
“说起来也是简单的很,把铳管加长一些,火门前移一些,短期内可以解决火药溅伤铳手的麻烦。若要解决火门容易被吹散火药,甚至引燃自身药包等事,这事更加麻烦些,得过好一阵子才能解决,我会面禀大人说明此事。”
“兄长要多费心。”沈亮对技术上的事不懂,也毫不关心。工匠世家的子弟,一般只要有任何可能都不会继续执匠业,活计辛苦,如同牛马,而地位极低,连普通军户都远远不如。沈亮加入营兵可不光是为了那月饷和安家银子,也是急欲摆脱原本的阶层,脱离工匠家族子弟的身份,那也就只有成为营兵这一条路可走了。
若是运道好,凭身手本事被选为家丁,那便真正能摆脱原有身份,甚至能获得军籍世袭武官的身份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各个军镇卫所都是不少,沈亮当年便是毅然决绝的走了营兵这条路子,若不是登州抚标和各营要么被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击溃,要么被裹挟兼并,沈亮现在可能已经是某个将领的家丁,也可能是营中的下层武官,并且有了卫所世袭武职。
不过现在的沈亮也知道兄长所行之事对闵元启的重要性,他起身一拱手,将鸟铳背负好,转身之际又道:“兄长但安心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其余之事自有闵大人和俺们料理,些许海寇土匪,根本不可能是俺们的对手。”
“你自己多加小心。”沈永已经多次见兄弟磨刀磨枪准备上杀场拼命,心里倒没有太多不适和担心,兄弟是个狠人,战场上哪怕十不存一,兄弟也多半能够平安脱身。但此次与往日不同,往日沈亮就是拿银子卖命,沈永关心的就是兄弟本身的安危,此次若再上战场,胜败却是和所有人息息相关,沈亮的性命,沈永现在的生计,沈李氏,孩子们,几乎眼前的一切都与此战有关。
这一次与河房之战类似,若不是水关一战剿灭了杨世达一伙,哪得如此轻松出盐,又如何能够发展壮大,使人人都感觉有奔头?
此次有海寇和土匪大举来犯,也是水关之战的延续,不光是闵元启一人之事,也事涉全体,众人心中也是明白,不斩断来犯之黑手,将来还是会有麻烦,出盐之事,现在已经使很多人眼红嫉妒,但很多人是忌惮闵元启手中掌握的武力,这才隐忍不发,若此次扛不住土匪和海寇来犯的压力,只要第三百户这里吃了亏,附近周遭几十里内会迅速也有人开挖盐池,这东西在技术上其实没有太多可隐瞒的,就算一些细节不太了然,多试几次也差不多能够轻松掌握。
所有人都有所明悟,有些事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事却是半步也退不得。
第三百户这里,通过训练旗军,开挖盐地等诸事,还有诸闻的各种措施,对外来人逐渐掌握和控制。
但只要失了武力震慑这一块,人心浮动,将来事情也会极为难办,很难控制如此。
不管是何等规模的来敌,这一仗也是非打不可,这也是所有人俱明白之事。关系到未来发展,整个百户的稳定,所有人的将来,眼下的舒适稳定的生活,俱是和这一战息息相关,可以说所有人都是性命相联。
沈李氏看着沈亮手握鸟铳大步离去,面色有些苍白的道:“打仗凶险的很,将来还是叫小叔和你一起学打造兵器火铳,这样要安稳的多。”
“你懂什么,唉!”沈永颇有些烦燥的道:“这一次俺就恨自己没有当过兵吃过粮,不然也定然会拿着兵器跟着上战场。若俺们在这里呆不住,叫人给毁了,俺真的想死的心都有。”
沈李氏没有出声,沈永说的就是她的心里话,在这里一切均好,也适应下来,光是每天看着孩子的笑脸就令她感觉心情无比舒畅。若这里真的破灭了,毁掉了,简直就是人间一切均不值得留恋,再次逃亡,在尸堆里如老鼠般钻来钻去,一路饥寒交迫逃走,再找到地方安身,一切重新开始,忍饥挨饿,食宿不定……想到这样的未来,真的令人不寒而栗!
妇人冰冷的手按在丈夫坚实有力的手臂上,沈李氏眼中泪花闪烁,但语气却是异常坚定的道:“若真的被土匪攻进来,俺们绝不再逃,拼了这命便是。”
“嗯!”沈永沉声道:“拼了这命便是!”
……
响午时分,闵元启骑马进入军营。
这是朱万春送来的第一扎军马中的一匹,二十匹马几个百总和闵元启各一批,副百总到旗队长俱是没有,剩下的十几匹马,全部用来训练哨骑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