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灯台的烛光略有些黯淡,整个大殿都是昏昏沉沉的。皇后缓步行走在殿内,拖曳着长长的影子,宛如一条蛇在游动。
她拿起了一把剪子,豁然剪断了多余的灯芯,烛焰猛地跃动,照亮了殿堂。
梁覃说大事不好,杜皇后却表现的很是平静,亲手将梁覃从地上扶起,“公公有话请讲。”
“陛下他……”梁覃垂首,声音略微发颤,“被贤妃蛊惑,竟是糊涂了!”
“他有意废后?”皇后马上猜到了。
梁覃满脸不忍。
“本宫知道了。”皇后不惊不怒不惧,宛如寺庙之中平和的神像。
“本宫要谢过梁公公大恩。”杜皇后说:“如今宫中人人皆道本宫已然失势,也只有梁公公还愿为本宫如此耗费心思了。”
“娘娘这是哪里话,娘娘乃是国母,又是陛下的结发元妻。天下谁人不敬奉娘娘?奴之所以愿为娘娘效劳,无非是盼着娘娘能与陛下修好,这后宫能够和睦,天下得以安宁。”
“本宫知道了。”皇后笑着颔首,秀丽的面容一半掩藏在影子中,一半暴露在烛光下,如同被割裂了一般,眼瞳深不可测。
梁覃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杜皇后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即便是遇上了这样的大事,她也不似将被休弃的民间寻常妇人那样六神无主。她既然这样镇定,说明她并没有将这次磨难放在心上,或者说不定她早已有了对策。
像他们这些宦官,非得侍奉一个好主子,才能有好前程。
皇帝身边的方涵宁得势太久了,是时候将他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了。只是梁覃不能只凭一个人的努力,他还需要谁来帮他。
赵贤妃野心勃勃,从入宫第一天起边谋划着扳倒皇后,梁覃在二十四局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赵贤妃早就试着招揽过梁覃,但都被他不动声色的回绝了。
贤妃年轻、家世显赫,眼下还怀有皇子,可梁覃并不认为贤妃是值得他托付身家性命的主子。要想在这宫中活下去,长久的显赫下去,手中有多少筹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脖子上的那颗脑袋要好使,否则拥有的再多,也终究是一场空。
梁覃趁夜将皇帝有意废后的事情告知了杜皇后。而早在皇帝于奉天殿内为此事纠结之时,就已有人提起了心思。
皇帝并没有刻意将殿内的内侍差遣开,不少站在距他较近的宦官都听见了他那声若有所思的呢喃。
很快便有宦官接着端茶送水的机会溜出奉天殿,将这件事传了出去。被杜雍买通了的宫人则快马加鞭的将这件事情传出了宫外。
杜雍原本已为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听说宫内妹妹又出事后,更是愁白了好几根头发,原指望着皇帝顾惜夫妻之情,只是禁足杜皇后就够了,谁曾想他等了几天等到的消息竟是皇帝萌生了废后的意思。
“果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哪……”他怔怔坐下。
杜雍前些年新娶的夫人年轻娇媚,只是人蠢钝了些,还以为杜雍是在暗讽她,当即娇嗔了一句,“老爷莫非是又想起了您那位原配?可您前些日子明明还向妾身抱怨过她粗俗丑陋。”
杜雍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年方双十的娇妻,大步走出了杜府。若是这时京城还有人能够救杜家,恐怕只有那个人。
“去齐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