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开会十分频繁,比如上头有什么新消息,什么新政策,领导来了,知青来了,养猪、养鸡、分发种子、春种秋收等等,屁大点事儿都有可能会开会。
这就导致很多社员开会不积极,时常缺席,这对大队长陈胜利来说,是对他工作的不重视、不尊敬,因此陈胜利好几年前就下了这样一条规定:“开会除了老弱病残,其他人必须到场,否则就扣工分,缺一次席就扣两个工分。”
一个工分值两毛钱,两个工分就是四毛钱,去年小麦统一收购价是九分钱一斤,两个工分差不多能买半斤粮食。
而一个成年男人,每天做重活上个满工才十个工分,女人通常只有六个或者八个工分,一下扣去两个工分,大家都得心疼死,所以一听开会大家不管在做啥,都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当然,总有人会例外。
比如陈家老三夫妻,先前孔秀芝他们还在屋里的时候,夫妻俩不敢弄太大的动静,怕墙不隔音,被孩子们听见笑话,都克制着,
等他们一走,这两人就放飞自我,尽情碰撞呐喊,喇叭响起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关键时刻,压根停不下来,等到两人完事儿,距离喇叭响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刻多钟了。
两人估摸着队长已经在开会了,他们这个时候赶过去铁定会被笑话,于是一合计,干脆不去了。
陈明兴想着他妈不在家,媳妇儿又喊肚子饿,不如这个时候撬他妈的屋子,偷点粮食出来给媳妇儿吃,就算被他妈发现,大不了挨一顿打,他怎么着也不会饿着自己媳妇儿。
胡兰兰瞧着自己男人出去了,慢腾腾的爬起身穿上衣服。遮住丰满的身子后,她用脏了的裤子去擦两腿之间的污秽,这一擦,就觉得下面有点不对劲儿,咋流这么多血呐
此时队委会大院用两张木桌拼成的讲台上,赵胜利正慷慨激昂得发表春种总动员:“同志们啊!一年一度的春种战役就在眼前!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党中央、领袖对咱们基层老百姓充满关怀和希望,我们必须跟紧党的步伐,坚定不移地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为国家多产粮,产好粮,让人人都能吃上饱饭!”
他在上面说得激动,下面的社员们却哈欠连天,主要这动员会,年年月月都搞,赵胜利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社员们的耳朵早就听得起茧子了,有些人甚至能背出赵胜利接下来说得话。
孔秀芝却有点精神恍惚,前世劳苦了一辈子,到百岁老死的之时,从前的过往像走马观灯,不断出现在她眼前,那个时候她最怀念的场景,就是六七十年代艰苦奋斗的岁月。
那个时候的人们没有后世人们那么多的心思和弯弯道道,那时候人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吃饱饭、吃上肉,没有别的想法。
为了这个目标,人们承受着一切苦难和折磨,‘劳动最光荣’五个字深刻在大家的心里,大家干活是前所未有的热情高涨,不用任何人督促,田间地头都是干活的人,想想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可惜的是,孔秀芝前世今生过得迷迷糊糊,又重男轻女,生生把三个儿子养成了懒货,如今听到赵胜利在台上声嘶力竭的动员大家,孔秀芝握紧了手掌,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跟三个儿子反目成仇,她也要把他们的懒性给改掉,绝不让他们走上歪路!
赵胜利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看底下的社员们一副蔫头蔫脑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好笑,索性偏头跟站在一旁的民兵连长老丁使了个眼色,然后开口说:“接下来,到地主坏分子霍东笙念思想觉悟报告的时候,大家要仔细听听,共同监督,竖立新风气!”
人群一下精神起来,纷纷探头看向讲台,老丁正和一个年轻力壮的社员,一左一右押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型高瘦,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到讲台上来。
那男子头发油腻腻的,长至肩膀,乱七八糟随意披散着,像个潦草的鸡窝。
他的头上戴一个用报纸卷得尖尖帽,胸口挂一块写满他犯了多少罪的罪恶木牌,身上穿着一套脏兮兮,污垢结块,看不清楚原本颜色的黑黢黢薄春衫。
他双眉英挺如羽,目光淡然无波,极其瘦削的脸颊,也挡不住他那俊美儒雅的长相。
他一上台来,底下上了年纪的大婶儿、大娘都齐刷刷地激动起来,有些大胆的,甚至小小声的喊:“我可怜的霍大少爷哟。”
这人名叫霍东笙,原本是红星村的地主,从小就长相英俊,温和儒雅,对村里每个人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