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到底还是来了，黄昏落满整片天际，踏着云霞，身后的太监带着食盒。
————他是来陪程笙吃饭的。
程笙对此并不意外，倒是银环脸上血色渐退，差些在皇帝面前失了礼仪。程笙唤她：“你下去吧，叫暖秋来跟前伺候。”
银环登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垂首敛眉，退下了。
程笙对沈羿来到面上露出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欣喜，沈羿看到眼里，眸子微动。“朕今日来，是陪你用膳。”
程笙喜色微收，咬着唇，“陛下…今日您，不该来的。”
“臣妾的身份，能得陛下这般赏识看重，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沈羿握住她的手，眸色幽深：“只是用膳。”
程笙一怔，抬眼柔色渐增：“好。”
一君一臣，烛火摇曳，轻声细语，一派暖融。
程笙目送皇帝走出去，背影隽秀挺拔，如松如竹。程笙面上柔色渐渐褪去，只剩冷色。沈羿看不到。沈羿面上的冷淡渐增，只剩晦暗。程笙也看不到。
廊下有秋风吹过，哗啦啦摇曳树梢，扬起衣袍裙摆。昨夜亲密无间，肌肤相亲之人，相背而走，各怀心思。
“人带来了？”沈羿满面寒霜，对着阴暗中的某一处沉声问：“她没发现？”
阴暗中有一处影子动了一动，显现出身影，嘶哑着声音回答：“是。程昭仪的婢女已经拿了昭仪娘娘的腰牌，正准备出宫，将人带进来。”
夜很静，似乎只能听到呼吸声，沉默了良久，沈羿轻声问：“你查出原因了吗？”
暗影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娘娘说，陛下不配。”
高大的身影在夜里微颤了一下，暗卫听到指骨蜷起的咯吱声。后来，便是沉默，暗卫天生对身边人的情感触觉敏锐，他知道，此时的皇帝陛下，除了愤怒之外，剩余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程昭仪娘娘，身为后宫妃子，私自与外男苟合。而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第一个情绪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悲伤。
黑暗中，暗卫生出了一点逾越本职的心思。他想，陛下心中，到底该有多喜欢那位昭仪娘娘？
“去，在程昭仪婢女带人进来之前，拦下来。”
“是。”这还算是正常的反应，毕竟抓奸总要有证据。
后来，他听到皇帝陛下淡淡的声线：“乔装朕，换上去。”
临近秋盛，外头圆月高挂，清辉撒落满地，树影婆娑。程笙卸了一身的钗环，褪去宫妃华服，一身无任何纹饰的素衫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