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春光明媚,正是文人墨客、公子小姐踏青赏花之时,可是并州前往化州的官道,却是一副凄惨景象。沿路都是逃难的难民,大多形容憔悴、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脏烂、蓬头垢面,青壮推车挑担,老人和妇人牵着小孩,道旁不时能看到走不动的老人靠在树旁奄奄待死。
一行快马从官道急驰而来,扬起滚滚烟尘,惊得道上的行人赶紧往两旁避开。领先一匹黑马正是木炭,江安义看到道上的惨景,勒住马,身旁众人纷纷勒马停下。
“这到了哪里?”江安义转身问道。欣菲是个老江湖,道路比江安义熟悉,四下打量了一下应道“此处应该是并州安坝县的境内,离县城只有十余里,距离南锋县还有七十里。安义,咱们跑了大半个时辰,该歇歇了。”
南锋县是并州进化州的入口,距会野府仅有一百六十里的路程,朝庭命各州增援的府兵在南锋县聚集,等候朝庭的大军一起救援会野府。
此次救援会野府的大军是从十六卫和东宫率府中抽调,共计六万大军,轻骑和步兵各半。主帅是江安义,天子加封他为化州经略使,官阶从三品,赐以印信全权调度化州军政事务。两名副帅分别是左武卫将军黄继飞(宣武侯黄永盛次子)和新任左监门卫将军的严建材。
江安义将援军分为两部,严建材率领三万轻骑先行前往南锋县,黄继飞统率三万步军在后,而自己带着欣菲、安勇、石头以及刘逸兴等人快马兼程前往南锋县。
虽然天子许诺让他挑选随从人员,但天子生性多疑,此次事急从权,加封自己为经略使,全权调度化州事宜,可谓权势滔天。读了那么多史书,江安义深知若不能让天子、太子对自己放心,恐怕立再大功劳也是枉然,最后的下场不是被杀就要被贬。
妻儿肯定要被当成人质,化州正在打仗,江安义也不放心带家小在身边,一切等安定下来再说。出乎江安义意料的是天子居然下旨让欣菲以龙卫督监的身份统领随行的百名龙卫和暗卫。
前去化州身边没有亲信人可不行,安勇肯定要去,石头已经是东宫长史,此次也被抽调出征,江安义索性向太子请求将他带到身边。宁虎已然无事,决定追随江安义,加上朴天豪、黄柱等亲卫随安勇回归,武的方面人手够用了。
文的方面刘逸兴随行,田守楼和范师本都有意前往,被江安义劝住,京中也需人手,处江湖之远则忧馋畏讥,没有人通风报信可不行。李来高主动请缨随行,让江安义有些意外。会试在即,李东鸿和李来高都名动天子,是今科及第的热闹人物,随自己去化州岂不耽误了前程。
李来高笑道“相比科举,李某更看重江兄的前程。大爷爷也被我说动,李家要再兴起要多方下注,李某便押注在江兄身上。”
“来高相助之德,江某定不会忘,将来定有一报。”江安义很高兴,李来高长于统筹组织,胜过李东鸿精于文书往来,有他相助如得臂膀。
江安义被囚,欣菲写信让张先生赶往京中,人尚在途中,江安义让镖局转告,让他直接前往会野府汇合,加上江安义以前在化州有一些班底,到了化州后应该不缺人手。
道旁有长亭,江安义跳下马道“歇歇脚,石头你去请几位难民过来,我要问问情况。安勇,你收罗一下大家随身所带的干粮,分发出去,我们到安坝线再补给。”
朴天豪等人帮着安勇散发干粮,立时围拢了一大圈人,得了吃食小孩子赶紧塞入嘴中,而大人则趴在地上叩谢。石头领着几位老者进亭来见江安义,领头的老者六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件破旧的长衫,灰蒙蒙已经看不清颜色,不过举止斯文。近前来,老者瞪大眼睛看着坐在亭中的江安义,嘴唇颤动了半天,道“江大人,你是江大人。”
猛地转过身,老者冲着亭外喊道“乡亲们,江大人回来了,大伙有救了。”
“江大人”、“刺史大人来了”、“江大人救救我们吧”,欢呼声、哀告声、祈求声响成一片,长亭外站着人全都跪倒,呆滞的眼光中透出希望。
江安义扶起几位老者,来到亭边,纵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江某奉万岁之命重返化州,就是要把西域恶贼赶走,让大家重返家园。父老乡亲们,朝庭的大军随后就到,大家不要再逃难了,就在附近暂住,江某会想办法解决你们的吃食。”
欢呼声震耳欲聋,那些绝望的难民总算有了希望。江安义请那几位老者坐下,问过姓名后,道“几位长者是哪里人,朝庭不是让各地官府救助逃难的百姓吗?为何你们还要流亡?”
姓周的长衫老者叹道“老夫是化州文进县人,韩元实那老贼卖国求荣陷了安西大军,文进城沦陷,老夫带着家人前往会野府暂避。西域联军随即到来,老夫见城内守军有限,府城中又人满为患,担心没有粮食,趁着西域军没有堵上北门,便同家人又逃了出来。沿途的县城都关闭了城门,我等无处栖身,只有一路往东。”
江安义一皱眉,道“南锋县、安坝县都关了城门?”
“南锋县成了兵营,各州来的府兵、还有募兵有数万人驻扎在那里,我们哪敢呆。安坝县听说前天还开着城门,后来涌入的难民多了,洪县令便让关了城门,说是城中储粮不足,让大伙到别处就食。”
江安义问道“这一路有多少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