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越接近山边的茅屋,江安义感觉脚步越发地沉重起来。
砍去遮挡阳光的树枝后,屋顶的茅草在阳光下现出明媚的淡黄色,与周围的绿叶相映成趣,院中的母鸡带着小鸡慢悠悠地踱步觅食,没有许志承的日子对它们来说是悠然的。
推开竹篱门,江安义喊了声“彤儿,我来了。”
没有回应,江安义并不感意外,这几天彤儿一直对他避而不见,或许听到他的声音又躲开了。来到堂屋前,门虚掩着,屋中没有。茅屋只有两间,不在堂屋就在卧房了。
江安义没有进屋,来到卧房的窗外,沉声道“彤儿,得知你受苦的消息,江某心如刀绞,追悔莫及,如果知道你会遭受这么多苦痛,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回家。”
声渐哽咽,江安义虎目含泪,愧疚难言。
屋内,彤儿泪如雨下,拼命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哭声传出来。
平息了片刻,江安义继续道“彤儿,大错已成,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想起过去种种,唯有做事时心投入才能稍为减轻心中苦痛。”
三天时间,江安义和许昌化砍去了遮阳的树枝,平整了屋前的小院,编好了竹篱小门,种下了两株腊梅树,江安义还费心费力从远处的引来道山泉,在屋侧挖了个方圆丈许、深约三尺的水池,用卵石细砂铺底,方便彤儿用水。
这个工程量有点大,即便江安义身具内功,也花了整整一天半夜的时间。今天早上安娘拉着彤儿出门转转,有意带她去看水池,彤儿虽然没有说话,眼神还是为之一亮。
“彤儿,我公务在身不得自由,明日便要动身返回化州,特来向你辞行。”
听到江安义要走,彤儿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随之一片茫然,手无力地垂下,泪水再次盈 满了眼眶。
耳边再次传来江安义清朗的声音,“你好生调养身体,我已经和许兄说好,让他准备些滋补的药品,你体内气血郁结,虽然我用真气为你输通经脉仍需药物打理……”
窗外,江安义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彤儿有些出神,想起了那年冬日江安义在许宅花园见到自己时所说的那句诗来,“雪输三分色,梅逊二分香”,如今自己形如骷髅,发有银丝,又有婚嫁之名,而江安义玉树临风,仕途正旺,家有娇妻美妾,自己该如何自处?
自惭形秽,彤儿觉得江安义的声音刺耳起来,烦躁地叫道“你走,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你给我滚。”
话语被打断,江安义有些沮丧,呆立了片刻,柔声道“彤儿,无论你如何生气都要保重身体。我这几日苦思了个练气的法子,你照着调息不用多久身体就能恢复到从前模样。这个法子你先问过许兄如何调息后再练,我会跟他打招呼。册子我放在门前,你要收好。彤儿,你多多保重,有空我便来看你。”
江安义从怀中掏出个小册,是这几天晚间他结合明玉神功和姹女心经整合出的静养调息法,这套功法旨在修养身心、调理气血,不需武功根底,当然也不会造就内功高手,但对于彤儿畅通气血,恢复容貌却很有用。
把册子放在屋门前,江安义留恋地冲屋中张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听到脚步声渐远,彤儿走到堂屋,隐在门后张望,那袭青衫在山路间飘扬,就要消失在山脚处。在路口站定,江安义转过身扬起手,冲着茅屋用力地挥了挥,像是在告别。彤儿觉得自己紧闭的心门被这用力一挥推开道缝隙,清新的风吹进来,送走了些许沉沉死气。
回到会野府已经是九月十七日,华司马禀报了这段时间巡查商队的情况,边市交易所里仅有零星的几笔买卖,往来西域的商队似乎消失了,江安义知道这些人在等待着时机,弹劾自己的奏章应该已经送到京城了,风雨将从京中刮来,众人都在期待着,忐忑着,风雨过后的化州将在一片狼藉中重生。
江安义的心颇不平静,彤儿的事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压在心上。妻子欣菲前往戈壁滩已有十天了,还没有消息传来,这让江安义感觉呼吸都感觉有些艰难,厚厚的乌云在心头积压下来,真想吼一声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衙役进来禀报“宣武将军管平仲求见。”
江安义一愣,他向来都是与梅弘民打交道,与这个宣武将军不熟,不过他知道管平仲在驻军的地位仅次于梅弘民,而且和梅弘民不是同一派系,他在驻军应该是起牵制梅弘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