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野这个狗逼的革命友情,始于我十二岁的夏天。

    但在此之前,老秦先抽空带我去了趟医院。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医生护士家属病患在这条走廊里来来回回,我垂着眼看地上人们的脚步。

    有走的急匆匆的,有慢吞吞的,也有步伐稳健的。

    我看着灰蒙蒙的瓷砖地上人们走过的步子,觉得挺有意思。

    我还仔细算了算从门口到尽头到底铺了多少块瓷砖,一共有五十八块半。

    老秦在科室里和医生说话,隔着门板,我能隐约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但我也知道,医生是故意支开我的,我不介意。

    因为我觉得我自己没病,我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唯一不能的,就是开口说话。

    其实我也不是不说话,我在心里说,我在心里说的话能有一大箩筐,但是我却不想往外讲。

    宋野是唯一和我交谈的对象。

    跟他说话纯属是因为这个狗逼老是把我逼急了,我一个忍不住,就会骂他次老母子。

    他听不懂我们这儿的方言,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我是在骂他,他傻不拉几的跑去问他爷爷次老母子是什么意思,他爷爷那暴脾气,一听这词儿直接蹦的三米高,捡起地上的老布鞋追着他在院儿里打。

    我在隔壁院子陪着我奶掐豌豆尖儿,听见他爷爷追着他打的声音直乐呵。

    我在院子里垫了两块砖,勾着头往他们院儿望,就看见他爷爷追着他打嘴巴里还直骂他是小次老母子。

    宋野他还特不服气,他跑的跟阵风似的,边跑还边回头说,我要是小次老母子,那你就是老次老母子。

    他这话一出,差点没把他爷爷气得背过气去。

    后来这场闹剧是在我奶的调停下平息的。

    我奶今儿烙了葱油饼,她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葱花是我站在菜板上帮她剁的,她站在一边儿指挥我剁葱花,自己在面板上烙饼。

    不是我吹牛,我奶烙的葱油饼比菜场上那摊位卖的都香,每每葱油饼一下锅,那香味儿,站在从巷子口都能闻见。

    葱油饼最讲究的是下了锅的油,要菜花籽的油,是每年我奶下乡去的时候背回来的。

    而面皮也要揉的有劲道,层层分明,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香。

    第一张出锅的饼,我奶都是先紧着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