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上,寂静的似乎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皇太极跪伏在地,努尔哈赤斜靠在虎皮太师椅上,他的旁边依坐着大妃阿巴亥,三个人都不说话,空气都似乎有些凝固了。
皇太极自认为自己的亲卫旗丁里面都是和自己一条心的铁杆亲信,不怕走漏消息。同时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暗中传令让他的手下秘密封锁建州边境上的所有通道,天上也放了秘密训练的海东青随时准备狙杀陌生的信鸽。尽力堵截一切从明军那方传来的消息,尤其是那几个被明军俘虏的活口,这些人都是大麻烦。
他确认他老爹不可能知道消息,因为他是情报系统的负责人,对情报的封锁控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即使是平时被人称为“不动如山的冰王子”的他在面对努尔哈赤时也感到不可抑制的心虚气短。
没有人能在努尔哈赤面前撒谎还能做到完的心平气和,尤其是那双刀子般犀利的目光刺进你的灵魂深处之时,你会有种身上下被看的完通透的可怕感觉。
“没有遇到明军?却是为何?”寂静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对话终于再次开始。
“这……大概是明军怯懦无能,我军于抚顺城下大败张承荫,辽东各路明军已是闻风丧胆,故此未战先退。”皇太极不动声色的再次送出一道马屁。
“未战先退?哪处的明军未战先退?”
皇太极惊觉不妙,听努尔哈赤这样追问下去绕来绕去搞不好要绕出山羊峪堡来,而且似乎是有意这样问的。他硬着头皮答道:“处处皆是,儿臣路过明军城堡曾入堡查看,却发现此处的明军皆已逃散一空。”
“他既不知你要来,却是为何要逃?莫非你的行军路线事先已被明军侦知?若是当真如此,你觉得却是偶然还是必然?”努尔哈赤这番话颇值得人寻味,似乎是在暗示着某些东西。以皇太极的聪明听出的意思竟是问他这秘密任务的消息是否事先被人走漏出去了,导致他的目的地威宁营被人事先给毁了。
但他拿不准这是否又是另一次试探,自己虽知是莽尔古泰搞的鬼,但是没有证据,权衡利弊之下他最终选择了装作不知。反正他相信对努尔哈赤的影响已经产生了,事情由他自己去发现比在这里告状效果要强得多。
“一问三不知,你这差事究竟是怎麽当的?”努尔哈赤明确表现出了不满,“我早说过此事事关重大,你却如此不用心……”正说着,突然偏殿外面传来声音,“启禀汗王,有军情传到。”
“进来!”
门外李永芳低着头走了进来,目不斜视,没有看狼狈跪伏在地的皇太极,跪倒将手中的一个小纸条呈给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轻轻的展开,只看了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岳翔,又是这个岳翔?皇太极,你不是说那些马贼并非汉人吗?为何这岳翔会得知威宁营的事情?”
皇太极只听了一下岳翔二字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戏法已经被揭穿了。这李永芳自打投降过来之后他老爹似乎有意借他的人脉组建另一套情报网络,虽然自己名义上是他的领导,但是一旦他老爹越级指挥他也毫无办法。但是也就是惊慌了一下而已,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因为他觉得李永芳的情报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麽具有杀伤力,从他老爹的态度上面可以看得出来。
于是接下来他再次趴在地上,口称知罪。声称自己竟没有看出来那些马贼乃是汉人假扮,又没有将这些人斩草除根以至走脱了一些漏网之鱼导致泄漏了消息,想必此事乃是明军策划,假做出城剿匪其实两边都是一家,借马贼之手毁了威宁营,再借口官兵围剿,实际上是演一出双簧以掩人耳目。
“若是明军策划,明军又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皇太极不愧是智将之名,解释的合情合理,连眼睛都没眨顺口就编出了一大套话,说的流利从容。努尔哈赤话中的不满似乎稍微减轻了一些,但是这句话却是对着身边的阿巴亥问的。
“汗王,我们能得到消息,明军自然也有机会。天下对高淮藏金的追查者不止我们一家,那岳翔家中就养着白莲教徒做门客,难保不是从他们身上得到的消息。”现在很多情报阿巴亥和皇太极已经实现了共享,两个聪明人自然能从中推断出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况且努尔哈赤也已经告诉两人一些情报,阿巴亥才能对岳翔这个曾经生擒自己的汉人有所了解。
这话说的同样合情合理,“况且那几个所谓的马贼俘虏被押入清河城之后都离奇死亡,这显然是那岳翔在杀人灭口,很可能是他掌握到了某些秘密意欲独吞。”现在阿巴亥和皇太极开始积极地把视线往岳翔的身上引。
“儿臣愿意将功赎罪,请父汗下令,儿臣愿引本旗甲丁前往清河擒拿那岳翔献至父汗马前。”皇太极低声请命,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语气中却透着一种坚定。他不确定他老爹是否已经被他和阿巴亥的双簧给糊弄住了,他老爹可并不是那种容易哄骗的人。他有种感觉,似乎努尔哈赤一直在掌控着一切,任何事情都瞒不住他。
沉吟良久,努尔哈赤终于做出了决断。“皇太极此次无功而返,着罚正白旗五个牛录充入镶黄旗,你和额驸退下吧,此事不用你再负责了。传代善!”
皇太极没有再分辨,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了。总算是将最严重的问题对付了过去,五个牛录占他旗实力的五分之一,虽然数量不少,但是他负责情报的差事并没有免掉,说明他老爹不想把事情闹大。总之这次谁都不怨,就是怨自己太不小心被人算计,现如今损兵折将不说还得了个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自己活该倒霉。
但是为啥是代善?他在转身退下的一刻,眼角的余光从阿巴亥的脸上扫过,却见她面色恬静,好像代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