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东南的无名山谷,天空中爆起了灿烂的信炮焰火。大群的明军步骑人喊马嘶,在经历了初时的混乱之后,正在将官们的指挥下迅速按照地形组成了军阵,每个人的脸色都如死灰一般,眼神中有紧张、恐惧、顽强、狠定,但是却没有人后退。

    莾古尔泰来袭的兵马多达两千之众,而且为了抢时间也没有功夫再继续隐秘自己的行踪,直接顺着大路一路速冲杀过来,前前后后队伍排出去有一里多长。路上遇到明军的哨探游骑,当面的躲避不及都被狂奔的马队踩成了肉泥,远处的则发箭乱射,并不分兵追杀,故此难免有些漏网之鱼,疯狂地奔回山谷中报信儿。

    其实明军的哨骑由于不能走大路,逃回去的速度未必有来袭的敌人快;但是两千多人速奔驰,数千铁蹄犹如鼓点般敲打着大地,那种动静如同滚滚沉雷,离着多老远就被山谷中的明军发觉了。况且两侧的制高点上都有望楼,上面的哨兵通过千里镜发觉了西北方向烟尘漫天,若隐若现似乎有大批的人马正在迅速的接近。

    “传令!布偏厢车为阵!火器手准备!弓箭手立刻抢占山头压住阵脚!”

    明军阵中,刘世杰身穿一付精铁明光甲,手持一柄太湖铁笔枪,正在不停的将手中的令旗挥舞个不停。作为昔日辽东铁骑中的著名勇士,作为跟随李家二十几年的死忠家将,作为李如柏留在此地的最高负责人,他知道自己就是战死在这里,也必须让敌人付出最大的代价。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山头上飘扬的杨字大旗,复杂的神色自眼中一闪而逝。

    不想那么多了,当初自己只是个刀头舔血的绿林土匪,给李家养了这麽多年,换来一身官服和荣华富贵,现在到了拿命报答的时候了。既然当初选择了从军这条路,就已经知道早晚有战死沙场的一天。

    “弟兄们,鞑子来了!敢有后退者立斩!李大人养咱们这麽多年,现在是咱们为他拼命的时候了。鞑子杀了咱们的弟兄,今天就杀光他们报仇雪恨!”

    这次李如柏带来的兵马之中大小头目都是李家的家丁出身,都是愿为李家出死力的枭勇死士。真的激发出他们的凶性来那也真的是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悍不畏死,闻言顿时一阵狂呼乱叫。普通的兵丁们也有不少是出身江湖的江洋大盗,一身的草莽气,本来就不把性命当回事;不少也是久经沙场。被当官的带着激发出了高昂士气,各式各样的兵器举过头顶,大声呼喝给自己壮胆。

    “刘洋何在!”

    刘世杰大喝,他身边闪过一个神色阴沉的汉子,三十多岁,四方脸下巴上还带着发青的胡子茬,浓眉细眼,身穿一身山字精铁甲,手持一把长柄斩马刀。此人乃是他的表弟,当初一起和他混过绿林道,也一起和他被招入李家,乃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心腹死党。

    “你领着刀牌手和长矛手,挡住当面大道。火器打完了你就给我上!敢后退一步,我要你的脑袋!”说着刘世杰甩手扔给他一枝小令旗。

    “放心吧大哥,鞑子想过我这关,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踩过去!”刘洋大声接过令旗,随即又低声说道:“大哥,咱们……来世再见。”

    刘世杰的眼神似乎凝固了一下,悲壮之色溢于言表,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微点点头。攥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微微的发抖。但是随即恢复了刚硬的表情。眼看着大群大群的步兵在刘洋军旗带领下涌向开阔的山谷路口,将路堵得死死的。

    “徐老三!秦彪!”

    又两员武将应声而出,脸上毫无惧色,神情彪悍。

    “带着你们的人给我把住左边的山头,守不住山头,就给我提头来见!”左边的山头是制高点,在谁手里谁就能控制局。刘世杰久在军中,这点军事常识还是有的。

    徐老三和秦彪暴喝接令,随后又大声向手下的士卒们抱拳大喝:“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别让鞑子小瞧了咱们辽东好汉的威风!”说完举着令旗大步向自己的队伍过去。

    手下的兵马已经分派完毕,刘世杰领着两百名骑兵在后面压阵。却见对面的山坡后面尘头大起,滚滚雷鸣般的马蹄声震人心魄。大敌当前,他反而有些冷静了。咬了咬牙,握紧了手里的太湖铁笔枪。

    狗鞑子,来吧。建州兵威风了几十年了,你家爷爷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

    待到冲过山坳,莾古尔泰就看到了在山谷口开口地带列阵的明军队列,还有在周围嘈杂的噪音里那对面隐隐传来的号炮声。再看对方的阵型严整,旗号不乱,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看惯了明军的不堪一击,冷不丁看到一路精兵,莾尔古泰心中不由得赞了一声。

    不愧是李家将的嫡系兵马,胆子够硬的,居然没有跑。看来明军中也不是草包饭桶。不过越是这样的对手,越有击败的价值。敌人越强,越能衬托出我的武勇。

    他勒住胯下的座骑,让跑了半天的战马喘口气,后面跟着的人群也渐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