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余的画作不同,小月的那张画上,没有被风吹开的花,没有翻涌的浪花,也没有被刮得七歪八倒的竹竿,唯有一片浩浩淼淼的沙漠,连绵不绝的黄沙堆成山,那山上的波浪,似乎被风刮到静止的怒浪,一望无垠。
一轮落日支在沙山上,那巧妙的笔锋将落日余晖完美融合到单调沙石中,一抹悲凉跃然纸上。细看落日下有飞沙走石,烟波浩渺,如梦如幻。
宋泽煜是堂下最先反应过来的看客,他看向二楼的萧长云,拍了几掌,扬声问道:“萧公子,若说没有你的授意,我是万万不敢信的。”
萧长云回头望了小月一样,却并未回答宋泽煜的话。他方才在二楼望着她落在纸上的点墨便知她必然会被巫山云选中,只不过若作画的是他自己,如何会选这荒凉的戈壁呢?
宋泽煜上前,欣然解说,“巫先生所给的诗不仅仅是一首诗词这般简单,这实则是一个谜语。先生想要的是要我们拿谜底作画。”他转身看到堂下有人似是云里雾里,便加以详述,“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这首诗的谜底便是——风。”
堂下部分未猜中的人恍然大悟,纷纷赞叹。然这谜底一旦揭晓倒是易想通,可那连绵沙漠何以脱颖而出却仍未解。
宋泽煜炯炯目光再次落在那片戈壁上,遮不住的感叹,“在下不才,即便知道谜底也只懂得作那些被狂风掠过的秃树而已。小月姑娘当真胸中有丘壑,别具只眼,若论何处风的痕迹为重,莫过于那绵延百里的戈壁。穷年累月,积土成山,风携沙石,镌刻沙浪。”
宋泽煜不住点头:“一论时间的长度,二论面积的广度,再论画笔的技艺......”他忽然看向轿子,“巫先生,您果真慧眼,小月姑娘这画确实卓荦超伦。”
宋泽煜这番滔滔不绝的解说,叫众人开了眼,也免得巫山云再多费唇舌。轿中只传来朗朗一笑,“殿下若非也是慧眼识珠,岂能有方才一番慷慨赞扬?看来三殿下今日是没有机会知道《沧海志》的复刻版去向了。”
宋泽煜摇头叹息,“罢了,是我技不如人,输的倒也不丢脸。”他仰头看向二楼的胜者,倒是,兴味盎然:“小月姑娘,这难得的机会便是你的了。不知姑娘想问巫先生何事?”
萧长云撇过头,似乎饶有兴趣,“小月妙手丹青,连我也自愧不如,不知你可有事想问巫山云?”
小月怔怔看着萧长云,又望了望台下好奇的众人,心中似乎有一张挣扎的网在缠绕着自己。她并非没有渴求的答案,只是此事隐秘,倘若巫山云并非简单江湖客,而是在座谁的人又该如何?
她轻轻蹙眉,向萧长云行礼,语气不澜不惊:“公子,小月生无大志,并无想知道的事。这样好的机会,还请公子拿走。”
身旁的南又和莫喻瞪大了眼,方才那一番表现,早已让这二人再不敢小觑这新来的女护卫,也不敢相信她仅仅是穆定好意送过来的。难道这是她欲迎还拒的招数么?
萧长云笑而不语,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眸子慢慢确定下她并非在欲擒故纵,他手摸着栏杆,平声问道:“你确定?我想巫山云对你的身世也应当了如指掌。”
小月眼中划过的一丝错愕没有逃过萧长云的眼睛,他却反而温和一笑,轻描淡写道:“开玩笑的,我不感兴趣,也不会问。”他转向堂下,“巫先生,我家护卫高兴坏了。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要问你何事,希望日后再来请教。”
堂下众人议论纷纷,不乏有嘲笑小月羞赧怕事的。巫山云却冷静,“罢了罢了,日后若寻得到我,几时来都行。我巫山云不会不认账的。”
**
回到晋南王府已过了晚膳的时间,今日这一番喧闹在小月的心中却似乎并未结束,她的心在踏进王府那一刻有些惴惴。
王府家丁跑着来相迎,面上焦急得很,“大公子,王爷早已回来了,让您今晚过去一下,说是要见您一面。”
萧长云点头,示意莫喻跟着一起去。只向一旁的南又交待了几句,并未给后面的小月一份多余的目光,便径直走向了晋南王的书房。
待二人走后,南又走近小月,笑了笑说,“晚上莫喻值夜便好,公子吩咐了我将你带去住的地方。王府的护卫多是男的,你一个女眷住在那边多有不便。因此我想还是将你安置在丫鬟们住的西偏殿。”
小月点点头,“但凭姑娘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