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幻想着自己的惨状,心里为自己默默拘了几把同情的泪,连带着,感觉那个卫公公看向她的眼神,都参杂着几份幸灾乐祸。

    没过多久,小皇帝回来了,却没像她料想中的怒气腾腾,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神色有一刹的惊讶,问道:“你为何跪在这儿?”

    “我……”他的样子实在太平静了,估计她这一瞬间,面上也是极惊讶的,甚至都忘了自己此刻该上戏了。

    卫公公生怕这场景引起皇帝不必要的误会:“陛下,小郡主是自己要跪的,奴才可劝了她半晌,她非不听啊。”可不是他记仇,借机报复。

    肖衍一瞬明白了,再看时月,戏已经开始了。她现下一副钩头耸背,低眉顺眼的蔫巴样儿,小鼻子吸了吸,用气音弱弱道:“时月来领罪了,牢牢记着陛下的训斥,跪着静思己过。”

    “郡主这样诚心诚意,看来是真知错了,”他欣慰地点头,“原本我打算罚郡主二十大板,既然你态度真诚,那就再加十板子吧。”

    “噶?”她错愕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是三十大板了,”他肯定地说出数字,确认她没听错,善解人意、和蔼可亲地说,“若是不多罚些,世人岂不是会说郡主是惺惺作态?那可不成,这刑罚得匹配,不好辜负你一片赤诚。”

    “……”这小皇帝怎么回事儿,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时月当机立断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再揉了揉跪麻了的小腿,用一派闲聊的口吻说:“前阵子身体不好,王府里那个老大夫说,让我多跪跪,气血下行,有助于经络通畅。嘿,还真有点效果!陛下要不下次也试试?”

    肖衍笑着应道:“好啊。”这瞬间的变化神功,不尴不尬,浑然天成,令人折服啊。

    时月摆了摆手,感慨道:“不过跪久了也不行,那血往下去得多了,这上面就有点晕了。我刚刚就是突然一阵眩晕,都没太听清陛下说话,晕晕乎乎地好像是听到陛下说……打算罚我二十大板?”语气一转,变为郑重其事地夸赞,“我觉得,这处罚十分适当,恰如其分,赏罚有度,陛下果真是英明神武啊!”她一昂头,神气活现地给了个眼神,邀请肖衍,“陛下,走起?”

    这小皇帝她是看出来了,不管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和她八字相克,这二十大板迟早要挨,早点打完早点解脱。

    “半个月没见,郡主圆润了不少啊。”都变成梨形身材了。

    “哈哈,见笑见笑,”时月打着哈哈,准备蒙混过去,“这不是病了一场么,天天在床上躺着,从早到晚不动弹,再加上我胃口好,吃得又多。这人呐,真是一天不动都不行,容易发福。”

    幸好肖衍没在此纠结了,他随意挽了下袖子,慢悠悠地传令给卫祥道:“去让行刑的嬷嬷们准备,按照原先说的,记录的人也换成女官,对了,虽说用刑按规矩是露天实施,但郡主毕竟是姑娘家,这衣不蔽体的,行刑的地方朕特许了,就放崇明殿内吧。”

    “等等等,”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什么衣不蔽体?”

    “就是行刑要将衣物去除啊,”肖衍一脸“这你都不知道”的讶色,好心解释道,“也是为了行刑的人好,一般打完板子,都是血肉模糊的,那衣物粘在伤口上,无法和溃烂的皮肉剥离,会延误救治,所以行刑时都会提前去除衣物。嗯,善心之举。”

    时月惊呆了,“陛下,陛下,”行刑的老嬷嬷来请人了,她死命拽着小皇帝的袖子不撒手,“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其实我觉得动不动打板子太野蛮了,您熟读圣贤书,先儒们说的多好,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

    肖衍神色自若,将衣袖上粘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被架着胳膊拖进崇明殿的人,哀嚎声越来越远:“陛下!陛下啊!乱世才用重典,君子畏德不畏威啊!以德服人方是明君之道啊!”

    崇明殿内,大门和窗户禁闭,光线昏暗,记载的女官和行刑的嬷嬷都已就位,被强按于刑凳上的少女拼命挣扎未果,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嬷嬷手中的刑板,神经紧绷,眼见老嬷嬷缓缓举起手来,她大喝一声:“等等!”

    那嬷嬷见多了宫中受刑的人,面无表情道:“郡主省点力气吧,一会儿有的喊呢。”

    哎嘛,这天杀的小皇帝和霍太后!她是上辈子欠了他们母子俩啊。眼见今日这顿酷刑是免不了了,时月双手紧紧抱住刑凳,将心一横,死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