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之被谢谨之揪着,去向谢映慧道歉。谢显之与谢慕林跟在后面,前者是担心妹妹,打算去安慰一下,后者……完全是打算看戏去的。
谢徽之别别扭扭地给谢映慧赔了不是,哭完一场的谢映慧一脸的无精打采,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他的歉意,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别再说那些戳人心的话就行了。就算白日里我说话有些不中听,那也是因为旁人骗我在先。我好歹是你长姐,你怎能故意气我呢?”
谢徽之讪讪地说:“以前我也没少受你的气,刺你两句又如何?你不是长姐么?做姐姐的让一让弟弟,又有什么要紧?”
谢映慧下意识地就觉得区区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弟,凭什么要她这个嫡姐退让?但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母亲的所作所为,她又没了怼人的心情,扭过头去默默流泪,不再说话了。
谢显之在旁安慰她:“大妹妹别哭了。曹文衡本非良配,三弟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他欺骗你在先,伤你心在后,既然已经说出了毁婚的话,你又何必执着?有父亲在,绝不会让你终身无靠。”
谢映慧哭道:“谁在乎这个了?!还不是母亲做错了,舅母和表哥才会生气的?!母亲非要嫁那个姓方的,根本就不在乎我会怎样,我心里难过得要死,你们还不许我哭一哭么?!”
谁不许她哭了?她不是都哭一晚上了么?谁拦过她?
谢徽之忍不住又说话了:“敢情大姐你是为了你娘跟平南伯夫人闹翻了,坏了你和曹文衡的姻缘才哭的?弟弟跟你说句真心话,你真没必要为那小子伤心。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就罗列起他听来的曹文衡种种花心好色的传闻了,诸如收了几个通房呀,跟哪个花魁当众调|情呀,和谁家千金来往密切呀……
谢映慧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住口住口住口!你少胡说八道了!表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谢徽之翻了个白眼:“你整天窝在深宅大院的,对他能有多少了解?若见过他的真面目,绝不会觉得他是好人。”
谢映慧啐他:“我从小与他一块儿长大,认识十几年了,你又见过他几回?我不信他,却信你从外头道听途说来的传闻,你当我傻么?!”
谢徽之不服气地想要再说些什么,被谢谨之一把拉住,不甘心地闭了嘴。
谢慕林便笑着插言道:“算了,大姐姐如今满心倾慕曹文衡,自然是听不得旁人说他坏话的。我们也没必要做坏人,只是想劝大姐姐,以后对别人多些警惕些,不要轻易相信他人的话。别的不说,令堂与方将军的婚事,平南伯夫妇都是心知肚明的,甚至还是谋划之人。大姐姐那位表哥身为他们的嫡长子,真的会一无所知吗?若他早就知情,又为何不告诉大姐姐?他还帮着其他人,误导大姐姐颠倒黑白,把亲生父亲当成仇人吧?他这么做,似乎有些辜负了大姐姐对他的一片真心哪。”
谢映慧脸色变了变,情绪立时沮丧起来。没错,她都忘了这一点了。曹文衡到底事先知不知情?若是知情,又为什么不告诉她?他不可能知道她对这种事有多么忌讳的。还有父亲的事……
谢映慧咬着手帕一角,若有所思。
谢显之见妹妹不再哭了,暗暗松了口气。他柔声劝道:“好了,别伤心了。倘若曹文衡真的因为娘的决定,背约毁婚,你心里再难过也无用。多爱惜自己一些,别因为伤心,就把身体给弄坏了。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谢映慧听了低头不语。
这一晚,她就带着绿绮,睡在了自己十分熟悉的院子里。谢显之担心她会害怕,还把菖蒲与翠蕉都打发过来陪她,自己只身去了正院的小书房安歇。
文氏带着几个孩子歇在正院,丫头婆子们则在南屋挤一挤。正院是最早清理出来的院子,因为在抄家时,是谢家妇孺短暂待过的地方,又曾经用作审问场所,没被官兵祸害过,所以家具保存完好,东西也不算乱,屋里还算干净。谢慕林他们曾经在这里住过两日,也没嫌弃条件不佳,分住了几间屋子,对付了一晚上。
谢慕林夜里睡的就是小库房,仍旧是当初那张长榻。不过,角落里的马桶已经被清理过了,屋中早就没有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谢显之的丫头菖蒲拖着带伤的身体,不知打哪里翻出了一个香炉和几块香,熏了一熏,屋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清新沁人的香气,连蚊虫都不来了。
谢慕林清早起来,觉得睡眠质量真不错。香炉里的香灰已燃尽,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她对着屋里的镜台梳好头,穿好衣裳,从母亲与打地铺的善姐身边轻轻走过,出了房门,只觉得一阵清新的凉风迎面吹来,院子里的石榴花已经开了,红艳艳地挂在枝头,十分显眼。
梨儿起得比她早些,见她也起来了,连忙送了水过来侍候她洗漱,然后小声告诉她:“三位少爷一大早就起来了,不敢惊动了太太,叫了几个小厮,去太平桥那边吃早饭去了,还打包了许多吃食回来。姑娘这会子到前院去,东西还都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