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傅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知情者居高临下的感叹:“诸位难道就从不曾察觉此事之诡异么?大汉朝乃是南山国仇敌,更‘逼死’了百里氏一族,那亡国的公主往哪里逃不好?交趾、越昌或契汗乃至南洋诸岛国,在在皆是可选,可她却偏偏潜进了敌国大汉,?anen???.?r?a?n??e?n?`o?rg?她就不怕有朝一日宝藏被人发现,白白叫敌国占了便宜?”

    被他这样一说,傅珺心底便是一动。

    此言确实道出了事件的症结所在。

    若百里氏与大汉朝真有血海深仇,绝不会把宝藏埋在大汉,且这笔宝藏价值如此巨大,以亡国公主彼时的力量,也根本无力带着这么一大笔钱潜入大汉。

    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此时,何靖边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些许沉思:“如此说来,此事确实殊为怪异。”

    此前他们一直在苦苦追寻宝藏踪迹,却从未想过宝藏埋在大汉朝有何不妥。如今想来,这宝藏存在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悖论。

    任何一个理智尚存之人,是绝不会将这么大一笔宝藏埋在敌国的,而南山公主身为百里氏族最后一滴血脉,就算是出于安全考虑,也绝不会将大汉选为藏身之地。

    傅庄长叹了一声,将栅栏再拍了两下,方漫声道:“其实,这偌大一笔宝藏,原是南山老皇帝花费近十年光阴。自个儿悄悄藏在大汉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时而一两个字落进萧疏的雨声中。宛若寒夜更鼓,有一种格外的寂寥。

    所有人皆不曾说话。静待着他的下文。

    只听傅庄又道:“这些年来,我遍寻南山遗民,四处搜罗当年的南山国消息,却是叫我知晓了不少事。南山国早在灭国之前,便已如将倾之大厦,岌岌可危,最主要的原因便在于权臣当道,几大家族把持朝政,除了有个南宫家族还算忠心外。百里氏政权已是摇摇欲坠。此等情形下,那老皇帝自知皇座难保,便暗中留了后手,偷偷派人将国库并皇宫中大笔金银宝物运抵大汉,又秘派宫廷大匠于姑苏城内建造宝库,以做藏宝之所,为的便是怕有朝一日遭逢不测,这笔钱财也足够百里氏子子孙孙享用不尽的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便摇了摇头。神情变得极为沉重,叹声道:“如此一来,本就千疮百孔的南山国便又多了一重内耗,国力更微。不消几年。大汉朝兴兵南下、形势危急,可彼时的南山国早就被老皇帝搬空了国库,边境守军连粮饷都领不到。如何还能打仗?更可恨的是,那几大家族不思抵御外敌。竟加速争权夺势起来。他们将百里与南宫两族之人全数禁锢于皇宫,逼迫南宫将军领残兵抗敌。回过头来便投毒诛杀两族之人,又伪造了禅位遗诏与自杀遗书。”

    他的眼中闪过几许愤懑,复又叹了一声,续道:“只是,谁也不曾想到,百里氏这一死,这几大家族好不容易维素的平衡,亦随之瓦解,为抢夺诏书、登上皇位,几家人领兵自相残杀,在皇城中麓战十余日,直到最后铁骑践踏、国破家亡,那几大家族的人亦尽皆死于宫乱之中。大汉军队攻入皇城时,便只见到尸横遍野,百里氏阖族中毒而亡的景象了。”

    他的语声中含着几许怅惘,似是对当年南山国的覆灭极为惋惜,又有些恨其不争的薄怒藏于其间。

    说来也是,这样一个君主昏聩、门阀盘踞、内忧外患兼有的的国家,灭亡是早晚的事,就算没有大汉朝,光是这几大家族争权夺利,也足以令南山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国将不国更是指日可待。

    “既是如此,那个公主又是如何逃脱的?”何靖边沉吟地问道。

    这也确实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百里氏与南宫氏明显被那几个家族压制得死死的,并无一丝还手之力,那个公主如何又能逃出生天?

    傅庄闻言负手一笑,语气越发感慨:“说来这也是天意。那几个家族知道百里氏藏有宫廷秘药,怕毒不死他们,便于投毒后派出武功高手,以内力震碎了所有男丁的心脉,却没去管那些女眷。也就是这一个疏忽,令百里氏的一位七公主并两族中的些许妇孺,靠着提前服下的保命密药活了过来,后又在数百南宫将军麾下勇士的舍命护卫下,顺利逃进了大汉。”

    屋门外掠起来几星雨点,在傅珺的手指上印下些许微凉,而傅庄低沉的话语声亦像是被雨丝浸润,凉透人心。

    傅珺的脑海中一片怔忡。

    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有怎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