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前事,卢菀心中十分伤感。又见卢莹面色凄婉、神情哀切,更是不忍,便轻轻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做什么说这些丧气的话。我们莹儿温柔美丽、前程似锦,哪里来的命不好一说?”
卢莹茫然地望着前方,语气哀凉地道:“姐姐又来哄我了。若是我命好,又怎会错过那……”
“莫要再说了。”卢菀蓦地打断了她的话,握着卢莹的手也紧了一紧。
卢莹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卢菀,颤声道:“姐姐连说也不叫我说了么?难道姐姐便不觉得,若是我……”
“我知道。”卢菀再次打断了卢莹的话,随后握紧了卢莹的手,心疼地道:“我知道你是如何想的,我也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可是,姐姐并不希望你这样做。姐姐只要莹儿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姐姐便也欢喜了。莹儿……你不用为姐姐做这些的。”
卢菀切切地望着卢莹,面上有着隐约的疼惜。
卢莹抬眸望着姐姐,泪水盈了满眶,颤声道:“姐姐只说要我平安快乐,姐姐可知道,若没了那……那三郎,莹儿便永远……永远也不会快乐。”说至此,她的眼泪亦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白皙的面颊,落在了卢菀的手上,一滴一滴,滚烫而又冰凉。
卢菀看着卢莹,良久之后,终是颓然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揉着额角,道:“你要怎样与那傅……在一起?他已有家室、夫妻恩爱。莹儿啊,你要如何做?你要姐姐如何做?”
卢莹茫然地看着卢菀,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往下坠去。
可随后,她的眼中又放出光彩来,她抬手用力抱着卢菀的双腿,热切地道:“姐姐会帮我的,是么?姐姐平素最疼我,我要什么姐姐都会寻了来给我。现在我最想要的便是……他。”
说到这里,卢莹的面上泛出梦幻般的笑意,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她抬头望着卢菀的脸,继续急急地道:“姐姐不也希望他归附东宫么?他那么有才华,那么风采卓绝,而今又为圣上所器重,若能归附了东宫,必成助力。若我能与他……那他便再不愿,因了我的缘故,也不得不为东宫所用。姐姐你说是么?是么?”
卢莹热切地望着卢菀,仿佛只要卢菀一点头,她便立刻能达成心愿,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卢菀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望着卢莹,有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女子是那样的陌生。
那曾经温柔可人的幼妹莹儿,与眼前这疯狂热切的女人分作了两个。一个留在她的记忆中,温柔娟好、美丽可人。而另一个却正抱着她的腿,将滚烫的泪水与狂热的言语,尽情倾洒在她眼前。
卢菀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对这个妹妹,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卢菀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晶月楼的。她坐在步辇之上,一路郁郁无言。厚重的玄色锦帘偶尔被风拂起,将帘外的风物送入眼中,红叶在风里打着旋儿,飘落在清波湖上,顺着水波东流而去。
卢菀忽然便觉得,这个家,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家了。连同家里的人,也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得面目全非。
送走了太子妃的鸾驾,回到晶月楼的卢莹,颊边已经没有了泪痕,面上更不见方才的热切与执拗。
她面色冷静、神态自若,方才的哭泣与求恳,于她而言便像是演了一场戏。而今观众已经离去,她便也卸下妆容,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叫小丫头上了茶,卢莹便摒退了众人,独坐在屋子正中的那张黄花梨透雕藤萝松缠枝扶手椅上,双目微阖、眉尖轻蹙,兀自想着心事。
在她身旁的青玉案上,博山炉香烟袅袅,越临香的温润香气盈满房间,一如她此刻的表情,亦是温润的、无害的,柔婉而又和善。
帘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随后便有小丫头轻声禀道:“姑娘,清莲来了。”
“叫她进来。”卢莹睁开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