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秀丽的女夫子看来是专门教乐器的,此时依旧是由她发问道:“为何选择?”
傅珺便道:“学生天赋平平、才能有限,此曲恰能扬长避短,故选此曲。”
那秀丽夫子听了这话,面上便露出笑容来。一旁那面色白净的女夫子却是淡淡一哂,微有讥意地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得是律法,如今却偏又选了一首杀人害命之曲,却是为何?”
傅珺微微一愣。
这个女夫子的问题倒是不大好回答。
虽是心中犯难,但傅珺却也不曾慌张。她从容地思索了一会,方才恭声道:“学生方才论及律法之语,乃是学生对于法家学说的一些感悟。至于抚琴一曲,却是为了将学生所学尽可能地发挥出来。这两者间并不矛盾。且此曲最初,便是因那韩王滥杀无辜,方导致聂政复仇。设若那韩王守法遵纪、依法行事,不轻易夺人性命,则此悲剧亦可避免。”
那白净的夫子闻言又是一哂,却是没再说话了。
短须夫子便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傅珺便又依礼向夫子们拜辞。
那几个夫子凝神看去,却见这位“三十八号”学生行止从容,不见半分被人逼问的慌张与颓色,仍是有若修竹亭荷一般端正雅致、风度翩翩,向着几人施了一礼,这才不急不缓地离开了。
待傅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那短须夫子便向一旁的学监示意了一下,让他稍后再叫号,随后便转向那白净的女夫子,抚须道:“何夫子方才未免过于严厉了些。”
何槿便淡笑道:“曹山长。我若不严厉,如何可知那三十八号于盛怒之下的礼仪?”说着她便又转向那秀丽的女夫子道:“魏夫子却是过于和婉了。”
魏霜便浅笑道:“不过是个小姑娘,何需为难于她?”
何槿摇了摇头道:“你呀,便是心太软了。”说罢她便又道:“不过,这三十八号的礼仪却是极好的,便是被我那般逼问,依旧形容安雅。着实不易。赵学监亦言。楼下候考之时,这三十八号亦极为从容,赵学监是给了‘淑清雅靓、端仪凝秀’的评语。可见其礼仪上佳。”
那曹山长名叫曹诩,此时亦是点头道:“老夫亦觉此女极好,那一番关于律法的言论颇妙。”说罢他又问那个清瘦的夫子道:“严先生怎么看?”
那严希原就是本朝书法大家,此时便道:“这三十八号文中字意不去谈它。只说那十六个字,却是颇有意思。”
曹诩便道:“愿闻其详。”
严希便道:“若论此女字中根骨。并算不得极好。然其字中所蕴之意,却极为少见。她的字应是汲取了颜柳两家,却又脱出于其间,一笔一划冷凝自持、端严无情。虽无颜筋之韧、柳骨之硬。却森寒陡生、如千仞壁立。再听她说那律法本是无情之物,我却是觉得,她倒是字如其思。思如其字了。”
曹诩不由抚掌笑道:“能得严先生这一番点评,这三十八号倒也是个人物了。”
那何槿闻言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魏霜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因傅珺已经是倒数第三个考生。因此,接下来的面试只进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结束了,几位夫子便也各自辞了出来。
那魏霜与何槿等人招呼了一声,便自回了夫子们的屋舍。
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夫子屋舍便在书院最北端,乃是十来所精致的小院儿,绕着一面矮坡而建。那坡上植着数十株枫树,坡旁又有一汪极清的潭水,水上架小石桥一座,最宜秋时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