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鸿逵说完这话,不只是郑芝龙,就连在场的所有的人包括太监和郑芝龙身后为他打障扇的宫女在内,全都愕然。
特别是郑芝龙好像不认得这位兄弟一样,盯着他的脸,足足看了有半分钟,“你待怎讲?”
“皇兄容禀。我们郑家从父辈起就受大明皇恩,你我兄弟虽有落魄和不逮,但最终成为朝廷重臣,皇恩浩荡,既往不咎,兄为封疆大吏,坐镇福建,小弟锦衣玉食,从锦衣卫都使到一镇总兵,官居二品,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就应该食君禄,报君恩,就算是老主崇祯皇上驾崩,但太子尚在,即便要清君侧,也不应另立国号,落一个乱臣贼子骂名千载……”
“住口!”郑芝龙须发皆炸,浑身乱抖,脸色早成了紫猪肝。
亲生儿子郑成功反对他,投降了大明已经令郑芝龙痛如割肉,因为这事还得了一场大病,现在亲兄弟又来反对他,这可真要命。顿时他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哪是父子骨肉和兄弟手足,分明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
郑芝龙打断了郑鸿逵,用手指着他的鼻子,眼睛瞪得贼大,一脸上夸张的表情,“你竟然跟那个逆子串通一气,投降大明,投靠了那个奸贼林毅,来背叛我?那是个书呆子,你也是个书呆子不成?现在的大明朝大权旁落,姓林的别有用心携太子号令天下,你们真是贱骨头,甘愿听人摆布,也不愿报效我们的大南帝国?朕何时亏待过你们,一个太子殿下,一个亲王千岁……”
郑鸿逵不善于言辞,郑芝龙这番话令他脸色发烧,也有种吃里扒外、大逆不道的小人感觉。
“父皇言之差矣,”郑成功把话接过来了,虽然被捆着,但嘴没被堵上,此时他觉得不能不说话了,他仗着胆子道,“父皇,我们郑家世代受大明皇恩,祖父曾是明吏,父皇官至南安伯总镇福建,封疆大吏,更有三叔叔郑鸿逵武科出身,从朝廷锦衣都使到镇江总兵,还四叔五叔皆为大明要员,纵连父皇当年的部将弟兄也皆受到重用,而父皇这一立国登基一下子我们一下子全都成为不忠不义之臣。再看大明,虽然先帝崇祯不在了,但太子尚在,监国大人尚在。大明国祚方兴未艾,父皇请看,监国大人兵锋所至,哪里不殚壶浆以迎王师?监国大人解民之倒悬,天下归心。尽管我们身犯不赦,大人仍然对我们既往不咎,仍然恩封父皇为南安王,封儿臣为南安少王,此龙恩之浩荡,试问谁能与之比肩,有朝廷哪些圣明,夫复何求?”
“恕儿臣不孝,但是儿臣如此行事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皇、叔叔和我们郑家的千秋万代,为了大南帝国之万千子民,儿臣这是在替父皇和自己赎罪,父皇千万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最后郑成功又跪下了。
这时郑鸿逵也跪下了,“是啊,森儿之言字字玑珠,皇兄也做了几年的帝国,应该深知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然而也并非人人都能当皇上,现在我们大南帝国四面楚歌,危如累卵,再这样下去必将亡国。承蒙监国大人有好生之德,接受朝廷招安是唯一的正道,皇兄一定要三思啊。”
“尔等,尔等……”郑芝龙只说了这么半句话,就觉得胸腹翻天倒海一般,不由得把大嘴一张,噗的一口鲜血就喷在龙书案上,人事不醒。
“父皇,皇兄,皇上……快传御医……”
郑芝龙,郑鸿逵和在场的大小太监和负责伺候的宫女们一下子乱了套,赶紧过来抢救,顿时乱作一团。
好半天郑芝龙才又睁开了眼睛,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郑芝龙人好像苍老了好几岁,看到了眼前的焦急的郑鸿逵和郑成功,他把他们扒拉开,有气无力的道:“来呀,把这些乱臣贼子给我绑了,杀……杀!”
外面的站殿武士又冲进来了,把郑成功、郑鸿逵、田村真纪子三人,全部都捆上了,刀压脖径往外就推。
郑鸿逵一边往外走一边喊:“皇兄,我们死了无所谓,但是皇兄您一定要为大南帝国的万千父老多想,为我们整个郑氏家族的子孙万代着想……”
郑芝龙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理都不理。
“父皇,成功不孝,今日被父皇斩杀,死而无憾,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儿臣自请引颈就戮,然而纪子是无辜的,请父皇赦免了她,让她还回她的东洋。”这时郑芝龙也跟着喊。
“福森哥,你不要赶我走……纪子是不会走的,要死我们死在一起!”田川真纪子凛然道。
“纪子,这是我们郑家之事,也是大明之事,你是东洋樱花国人,没有必要掺合进来为我们陪葬……”
“福森哥,你还把纪子当外人吗?……无论你说什么,反正纪子不走!”田川真纪子斩钉截铁,目光坚定如铁。
“你太傻了。”郑成功看这个女人如此执着,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便不再劝田川真纪子。而是把心一横又看向郑芝龙,“父皇,儿臣还做了一件对不起父皇之事,今日也必须得说出来……成功这名字就是林毅恩赐的,成功也立志这次不成功便成仁,成功和叔叔这次进京是带着两万军队来的,大批的明军已经尾随而至,此时福京以西全都是大明的天下了,成功和叔叔掉脑袋的时候,恐怕这些军队会攻进来,还有,监国大人林毅与成功有约,少则一月,多则三月,成功若无音讯,林大人将会统大明之兵,杀向福京,介时必然玉石俱焚……父皇好自为之吧,多保重……”
郑成功说完,扭身大踏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