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正殿上。
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一双锐利得犹如森林的王正在俯瞰它的领地一般,不偏不倚的将视线放在黄帐上的牌匾后,若有所思,似是在思考又似在瞧什么,讳莫如深。
此时厚重威严的门被推开,大内总管端着茶走了进来,熟练地将茶杯放在准确的位置上然后收回手卑躬着腰站在一旁。一双墨色的眸子已经染上了岁月的尘埃像极了草原上的鬣狗,懒死地活着却又不放过任何一口到嘴的肉,他紧接着开口带着京味语调不疾不徐地说着,“陛下,朝琬公主将自个儿关在宫殿里正在思过呢,方才托了个奴婢过来叩头请罪还送来了话,说是知道错了,现在闭门思过等着陛下的处罚……想来公主已经认识到自己犯的错,务是要痛改前非,以后定不再犯了。”
闻言,陛下转过身,将幽暗的目光放在那太监身上,沉深开口,“李忠祥,今日的事你在一旁瞧着,可观出了些什么?”
这被唤作李忠祥的太监自幼跟着陛下,都说伴君如伴虎,几十年载的经历累积让他最懂得此刻该如何回话。
“陛下圣明,这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哪里像老奴光有一双眼睛什么都瞧不出来。”
太监的嘴里自是探不出什么话来,陛下将目光收敛,轻声笑了,“你个老奴才什么看不明白,跟寡人在这里装糊涂,以往深宫里的手段你是自幼见惯了的,也是最狡猾懂得自保的,就算瞧出来了,也不敢两边得罪着。”
“……陛下,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大内总管晒着笑,不敢顺着陛下的话说下去,而是转说:“要说瞧出了什么,倒是乐贵人真是个菩萨热心肠,瞧见那伍三小姐落水是二话不说就去救,要说这天儿可是冷得瘆人,连侍卫都不敢跳下去——”说此,大内总管咂舌,突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改说:“这事啊,老奴瞧着也是有个缘故的,朝琬公主不过是一时心急罢了。”
听见这话,陛下冷哼一声,自然知道大内总管刚才欲言又止想说的是什么,斥言道:“荒唐!这辈分摆在眼前,朝琬这丫头简直是混账极了!”
见陛下动怒,大内总管急忙安抚,“陛下,可别再动气了,这事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那是公主一时糊涂而已,想这闭门思过的日子里或许就能想明白了,日后许了亲事,自然就放下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又何况是皇宫里,陛下随之陷入一片深思,这老奴才的话的确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公主的亲事,寡人自有定夺……李忠祥,你只管传了寡人的命令下去,今日之事若是宫里有人私下议论,叫皇后不必回了寡人都拖出去斩了。”
大内总管应着,这才把话说进了陛下的心坎里去了,“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定然也是这番思虑,只是目睹这一幕的人太多了,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只怕是难呀。”
“你这老奴才惯会耍乖,刚才还打着迷糊,这下子就把关键点道了出来,朝琬这丫头寡人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哪怕有些娇蛮任性,也不至于这般不顾及。”陛下说着,目光是越发的沉了下去,一旁的大内总管感受到了这危险信号,笑说:“陛下就别担忧了,倘若去追根究底,倒是哪家的面子都不好看,毕竟是咱家公主有亏在先,此前也不是没出过这事。”
陛下听了,又将桌上的奏折拿起并抽出其中的绢来,霎时间,里面的芸香都散发了出来,这是一封来自汴州的密报,有关边境领国——列颠。
……
此时,乐贵人宫殿内。
“……小熙你这是在瞧什么?”
靳司乐见伍子依醒了,却在瞧窗外石阶上的青苔,竟如此专注,不由地疑惑,再瞧她的气色已是好了大半,不像刚才送来时那般吓人了,方才是一桶桶热水加一碗碗参汤吊着,若不是宫中备着驱寒解毒的奇药,这一时半会哪里能醒来。
伍子依抬起头对乐贵人微微一笑,只道是久别重逢,“岭南一别,再次相见却没想到是这般情景,今日若不是有你,只怕我已落入深潭永远也看不到这份阳光了。”
话落,忽然刀光立现,一把匕首就抵在了伍子依的喉咙处,近在咫尺,随时都可以要了她的命,而她却不慌不忙地说:“……你若是想要杀我,刚才干嘛救我?”
闻言,靳司乐收了手中的刀,眸子中的凌厉还是没有减多少,“上天有好生之德,汴州人信教,更信因果报复,你敢说靳府有今天,难道这其中没有岭南侯府的功劳吗?”
伍子依怔了怔,与靳司乐对视了很久,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一个人能够信服自己所言所行,“小熙是内院子的女眷不懂得这朝堂之事,只不过有一句话确是理解得透彻。”
“你能言善辩,可事已至此你承认又有何妨?”靳司乐只是在等一个答案而已,“若是不说,算是辜负了今日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