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镇子里巡逻的那几位家主里,田亮宝是唯一没有中途悄悄回家里去的。一整夜,他都寸步不离的守在棚户区的街口处。
不敢再往里去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刚踏进棚户区,里头的人们立刻极度的恐慌起来。可是,棚户区总共才那么一点大,且里头能藏身的也只有那些低矮的破草棚。人们无处可藏,只能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田亮宝不由又想起了当年在仙都,碰到门主大人之前的往昔。那时,仙都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和他们的家人们,不也都是这般惶惶然,不可终日么?
原本,他的计划是今晚在棚户区里到处转转——青阶的存在,使得这么些年来,他和镇子里的落桑族人一样,每日里不敢多走一步路。青阶说棚户区又脏又乱,不堪驻足。于是,他们一个个的不要说过来这边,便是打外面的街口经过时,也都目不斜视,不带往里头瞄一眼的。是以,他对整个棚户区的情况完不了解。如果不乘着这个机会,尽快熟悉情况,谈何保护里头的人们呢?
看到人们如此戒备、惊恐,他生生的收住了脚。
在仙都的时候,老人们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棚户区里的人们对他们的恐惧,也是这些年来日积月累起来的。
田亮宝懊恼的抬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他畏于青阶的淫威,失去了先机。所以,接下来,必须花费百十倍的气力来消除人们的戒心了。
那么,第一步怎么做呢?
田亮宝抬眸环视黑洞洞,且落针可闻的棚户区,转过身来,双手抱胸,站在街口。
整整一夜,他象个卫兵一样,在街口这样站了一夜。
然而,没有什么用。里头的人们依旧是那样的警觉、恐惧。
清晨的时候,队长派了人过来通知他:等会儿,长秋家主与大部分的家主会回镇仓里来。大伙儿商量好了,一起去东门迎接。
田亮宝面上欢喜的应了,心里却是嗤笑:什么“大伙儿商量好了”!其实就是你长秋胖子的意思吧!
那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微闪,笑道:“田上君真是好气性呢。”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田亮宝拧起眉毛,不爽的责问道:“月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落桑族人接触久了,他深深的感觉到他们的等级之森严。比如说,眼前这一位,年纪看上去与他差不多,却因为只是糕饼店老板的小儿子,身份上比他差了几条街去。再加上修为也远不如他,所以,他可以随时随地的斥责,根本无须顾及这位的脸面。而这位还要毕恭毕敬的听着。
果不其然,宏月郎立刻敛了笑,深深的躬下身子道歉:“对不住,田上君。小子无状,冒犯了您。”
田亮宝嗯了一声,说道:“月郎,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宏月郎哪里敢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有人告诉长秋君,说田上君在这街口不挪脚的站了一整夜……长秋君就说,说,田上君好气性。”
就知道会这样!田亮宝早就料到了。不过,他必须装出愕然的样子,然后,气愤的哼哼,质问道:“这个人是谁?”
宏月郎心里连连叫苦,继续躬着腰辩解:“田上君,小子当时在外面的门廊上。那人应该是听到了小子的脚步声,立刻就收了声。接着,长秋君亲自从屋里出来了。所以,对不住长秋君,小子没能听出来那人是谁。”
以田亮宝的修为还看不穿他的心思。但与这帮子家伙呆得久了,田亮宝深知这些人的话是轻易信不得的。更何况,宏月郎的这番作为,挑拔的意味太明显不过了。田亮宝信他才怪呢。